遇，在泾川田家沟（外一篇）

　　秋天的田家沟。一个女子呆立在那个造型奇特的木雕前。对面是满眼的绿，近旁山坡上大片大片的野生雏菊正在燃放。几乎连自己都要燃掉了。

　　这样一个美丽的偶然的秋天的早晨。遇见你。

　　此刻，你让我带你去寻卫生间。我不知道北京的卫生间和田家沟的卫生间有什么不同。但在我的心里，它们是不同的。你也是不同的。那一刻，我有一点点的踟蹰。

　　后来每到一个地方找寻卫生间时，就想起了你。我的心就一阵讶然。如果你知道，会怎样呢。

　　你告诉我你是从北京来田家沟写生的。我一下子就觉得，田家沟好伟大，居然可以和我们唯一的首都相联系，相提并论了。因了你。

　　午饭后，我这个田家沟土生土长的人来看你这个北京人写生。静静的站立你的身旁,看着远山、湖泊、树木在你的笔下一点一点的悄悄露出了眉目，如同一个婉约羞涩的少女，慢慢揭去了她神秘的面纱。当整副画面都展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惊叹于你的艺术表现力，也惊叹于自然界造物者的伟大。那个如梦似幻仙境般的画面里，是我现在站立的地方吗，是我脚下这片亲切的土地吗，远处如烟如幻的是养育我的山峦吗。蓝蓝的如大海般的是我此刻仰望的当空吗。清清的碧水啊，柔美羞涩着，如同我的爱人，是你吗。

　　真的真的还是你们吗！一一在我眼前而过的，含情脉脉的，亲爱的你们。我不得不用一种崭新的目光来审视你们了。

　　静静的湖水蜿蜒在近旁，远处山间有淡淡的雾气在氤氩升腾。山脚下的树缝里有光线穿过，而后斑驳落在青草的地面上。天是青色的，淡青色，像青海湖的颜色。此刻一切的话语似乎都是多余的，世界就在，在你的笔下、我的眼中、心里，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到底是我看你太久了，还是压根就没看到你的好呢。此刻却要借助他人来展现你的好，你的美，你的惊艳。

　　心上豁然打开了一个口，一个貌似混沌的世界被打开。一刹。我捡拾到了童话里的阳光和芬芳。我俨然是走在童话里的小女孩。你是牵引我的人。

　　湖水静静地泊在那里，看着我们。秋天了，虽然山野还是绿的，却给人浑厚的感觉，如同一个饱经沧桑的男子。宽阔的胸怀能容纳许多的心事。只是不知道谁是他心中的那抹绿。

　　我们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这静静地远离喧闹的地方，美丽的秋天。幻境还是人间。暂时不得而知。我如蝶，鼓动着双翼，震颤着翅膀。

　　你的名字里有一个“翠”字，我叫你翠姐。看到你爽朗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翠鸟。田家沟还真是适合养翠鸟的地方，山清水秀的。只是你愿意暂时栖息吗。

　　我说，如果爱情水落石出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还有什么。还会有爱情吗。

　　就像这秋天的田家沟，绿的要绿最后一把，红的要狠命的拼尽全身的气力做最后的燃烧。秋天的绿已成了苍绿、老绿，还是那么的动人心魄，让人惊心。还有山坡上那些藤萝，应该是从春天长出来的，如今秋天了，颜色更加丰满，姿态更加沉着，没有了春天的娇弱，也没有了夏天的躁动。心静了，一切倒坦荡了。

　　再看那些雏菊，漫山遍野不要命的绽，绽的人心都碎了，还在绽，她是秋天里最骄傲的存在，无畏时间，无畏季节。

　　我对你说，“我顶喜爱这雏菊了，特别是黄色的，妖娆

　　着，更招人喜爱。就像一个爱着的女子。”

　　我问你，爱情到底是什么。

　　你说，“也许就像田家沟的秋，繁华将近，苍老了，水落石出了，真相大白了，发现还是爱的，就是你了，如此而已。”

　　这个翠翠的女子，说出来的话竟有如此的禅意。

　　山坡上一个金黄的雏菊花瓣上，最后一只蝴蝶翩翩飞舞。也许她是同伴里最顽固的那一个，但却极为可爱。

　　翌月后，周六一个暖暖的晨，我在给你打我们分别后的第一个电话。你正走在北京，我们首都的大道上，穿过人流，穿过车水马龙去给我邮寄一个包裹。问你什么，你也不说，说是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于是又觉得你像翠鸟。调皮而明媚的翠鸟。

　　很快，约十天左右，邮差送来一个包裹。我知道是你，除此再无他人。因我最近也没有网购什么东西。签收。送走邮差，迫不及待拆封，我猜可能是一副田家沟秋天写意画。

　　但打开的瞬间，我呆住。那不大幅的画面上，漫山遍野的金黄色小雏菊开的正艳，不要命似得，不管不顾了。一种深深的疼痛自心脏深处蔓延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但却是温暖的。

　　温暖是一个女子的笔触，是她的懂得。茫茫人海，有一个懂得的人，实属不易。

　　遥远的北京和美丽的田家沟，就这样的牵连上，彼此惦念，彼此牵挂。

　　也许。当你站在首都的晨风里看国旗冉冉升起的时候，我正在田家沟破晓的山野里掬起晨雾里的第一颗露珠；当你迎着正午的阳光穿行于首都宽阔的大道时，我也许正在田家沟的小路上重新走过我们的记忆；灯下翻阅一本诗集的时候，我在想，我遇到了一个如诗的女子，如果要写一首诗，那是关于两个女子的诗，那么诗的名字就叫两个女子好了。可惜的是，我却不会写诗。只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彼此这辈子也读不完的诗。

　　回头看墙上那副已被我装到画框，挂到墙上的雏菊，在这秋夜里颜色更加绚丽。虽已是深秋，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就要立冬了，但又怎样呢。人生的春天是在心里的。因为有人告诉我，当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爱依然在，就非他莫属了，这辈子就赖上他了。你看着办吧。

　　很久后的一个午夜，外面飘着雪，突然接到你一个电话，你说你只是想打电话了。是啊，我们有时候只是想听一个声音，只是想拨出去一个电话。纷扰红尘中，谁又是哪个可以随时听你电话的人呢，谁又是那个在下着雪的午夜接通你的电话，对你说，她只是想念你的声音了！这，真是件幸福的事。

田家沟的槐花香

　　槐花，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每年四五月份，在我的家乡，开的到处都是。

　　那时，只要你路过，路边、山洼、深沟里，雪白雪白的，有芬芳浓郁的香味传来，一径的槐花香。

　　因为长在农村，小时候见得最多的就是这槐花了。每年槐花开放的时候，漫山遍野，沟沟洼洼雪白雪白的，一串串如银色的铃铛，只是她传出的不是悦耳的铃声，而是醇香甜美的花香味儿。

　　而且每年到了槐花飘香的季节，都会有许多许多的外乡人用汽车运来很多的蜜蜂，来安营扎寨，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个月出头。我们小孩子可有的看头和玩头了。而蜜蜂嘤嘤嗡嗡的声音一刹那也变得极为悦耳动听了。

　　爽朗的正午，太阳下，槐花在风中摇曳，香味随风飘荡，足足一二里外都能嗅到香味。

　　生在槐花的村，长在槐花的乡。童年就在这槐花香中渐走渐远。

　　长大，读书，接着又到异地他方求学。生活中没了槐花白，没了槐花香。听同学谈论江南的樱花啦，桂花啦，荷花啦。而在我的心里只有一种花，就是槐花。洁白，芳香，是最朴实自然的花。

　　直到去年。他去田家沟工作。我带着女儿和母亲在一个春日的周六，去他那里玩。

　　春天是绿色的世界，到处都泛着绿，脚下是毛茸茸的小草，近旁是不知名的藤萝，还有竹子、松柏，一个比一个绿，似乎比赛一般。

　　可是这时，我看到了槐花。彼时，正是槐花盛放的时刻，最最旺盛的时候，每一个花苞都已翩然打开，傲然绽放在每一个枝桠上。她们头对着头，脸贴着脸，所有姊妹花都傲然迎风招展，如同选美大赛。

　　风过，那些开得极为旺盛的，随着风翻飞起舞，绕着人肆意飞旋。最后，落于发，落于裙摆，落于衣袖。我简直看呆了，那还忍心去拂呢。任凭她们在我的身上肆意飞旋。也许我是槐花的女子，今生化为人，等在在这里只为一瞥她们的惊鸿壮。

　　然后就细细观察这槐树，并不起眼的树，造型平常，树皮粗糙，怎么看怎么都想不透如此的树竟能开出这么漂亮美丽的花来。

　　正沉思间，他牵着女儿的手缓缓嬉笑着走来。看着他们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觉得幸福满满。

　　忽然就想起谈恋爱那阵。有一次他突发奇想的送我一大捧槐花。见过有人送玫瑰的，送槐花的恐怕今生只有他。

　　如今那捧槐花早已枯萎，但在我心里她一直都在盛开，在绽放。越开越旺盛，越开越盛大。

　　看着女儿甜甜粉嫩的小脸，再看自己，我和女儿难道不正是他呵护下盛开的花吗，洁白、柔美。

　　晚上，昏黄的灯下，翻出当年书页里夹着的已泛黄的干枯的槐花，仍然有丝丝芳香浸透而来。穿过岁月的光，更加的经久迷香，甘甜醇美。

　　望着身边已经熟睡的他和女儿，心里有花香，够我嗅闻一辈子了。

　　让我们相拥，相拥着坐等变老。如果可以，就在田家沟盖一间茅草房，远离尘世，折花打渔，饮食蜂蜜。《神雕侠侣》中，小龙女说，只要是和最爱的人在一起，一辈子让她住山洞都是心满意足的。

　　人一生无非就是找一个相爱的人，过一生，守一生，看着他（她）在我们眼前慢慢变老。直到有一天，满头银丝的时候，站在你的面前，在你的眼中，她依然是你心里最美的那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