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九如：段秀实泾州二三事

　　在泾州为营田官时，驻泾大将焦令谌贪暴跋扈，强占民田数十顷，转手以产量一半的高租额再租给农民耕种，从中高利剥削。这年大旱，庄稼无收，农民缴不起租子，向其哀求缓缴。焦便蛮横地说："我只收租子，谁管天旱不天旱。"并派兵严催。农民无奈，乞告于段秀实。段很谦逊地叛决对那农民应当宽免租谷，派人通知时，焦便大怒，派兵将那农民拉去，骂道："我怕段秀实吗，你还去告我。"把叛词铺在这个农民的背上，打了20大杖，打成半死用车子送到段那里。段秀实见状，涕泪交加的安慰说："是我使你受苦啦"，亲给洗血裹伤用药，喂饭送汤，让其休养，暗地出卖自己唯一的马，购买粮食代其还租。此事一传出，激起了另一位驻泾大将、淮西军帅尹少荣的义愤。他找上门去，报打不平，指着面大骂焦令谌："你还算人吗！泾州田野旱的如火烧，人都饿死了，你还逼收租谷，还用大杖打无罪者，段公是个'仁信'有德望的人，而你不知敬重。今段公将他唯一的坐骑贱价出售，买谷代农民还你租，你又职不耻，试想想，你今后怎么能立于天地之间……"焦虽暴戾蛮横，但被骂的竟然良心发现，羞愧难当，汗流不止，悔恨地说："我再无脸见段公了"，结果愧恨而死。

　　段秀实于广德二年（公元764年）担任泾州刺史时，同年十一月，河东副元帅、河东节度使郭子仪的三儿子郭晞为行营节度使驻军邠州（今陕西彬县），倚仗父亲的威势，居功骄傲、横行不法，纵容士兵抢人财物，打折人的手足，在市上饮酒不付钱，还砸碎酒店的器物，甚至撞死怀孕妇人。邠宁节度使白孝德碍于汾阳王的情面及郭晞之淫威，不敢过问，人民苦不堪言。

　　段秀实听到此事，深感不安。向邠宁节度使府上文求见，得到允许后，亲去邠州，先向白孝德申述军队不法的严重性及其恶果，并说："我在泾州事情不太多，我不忍心我们朝廷的官兵这样残害老百姓，酿成边境叛乱怎么得了？"并自告奋勇地要求兼任都虞侯（地方军法官），以帮助整肃军纪。白孝德就委派他为都虞侯。

　　有一次，郭军17名士兵闯入市区抢夺酒食，杀死卖酒老翁，砸坏酒器，酒竟流到大街上。段秀实依法将这17人全部抓起处以极刑，并断头悬挂市街以示众。当时郭晞全营大噪，尽皆穿戴盔甲，拿起武器，准备大规模地报复，情势十分严峻。

　　全城惊恐，白孝德也慌了手脚，急召段秀实研究对策。段很镇定的说："这不要紧，就让我去处理吧"。他从容不迫地辞去白孝德派来的侍卫人员，解下佩刀，挑选了个跛足的老兵给他拉着马，亲去郭军营。辕门上全副武装的军校，刀出鞘，弓上弦，杀气腾腾，好不威风。由一个着盔甲的将军前导，段秀实意态从容，带笑风趣地说："杀一老兵，为什么还要穿甲？我带着我的头来了。"说的甲士惊惧无言答对。段接着说："你的长官哪里对不起你们？汾阳王哪里对不起你们？为何想叛乱，以败坏郭家的名声？快去通报吧。"

　　郭晞怒气冲冲地出见。段秀实首先肯定了汾阳王的功勋、业绩，朝廷对郭家的恩德及保持荣誉的重要性。并说："今你放纵军士，暴虐百姓，暴虐必叛乱，乱了天子的边防，这罪过该归谁呢？必然归罪汾阳王！……你考虑过后果没有……"。讲的入情入理，正气懔然。就这样义正词严地折服了郭晞。没等说完，郭即下拜，很谦恭的说："公从大道理上教导我，恩德甚大，我愿听从处分。"遂下令军中，人皆解甲归队，再敢有喧哗者处死。段秀实为了帮助其彻底整顿军纪，观察郭之举动，说："我还没吃午饭呢，就便在你这儿吃些呢。"饭毕又说："我的旧病又发作走不成了，需要在你这里休息。"并打发拉马的老兵先回去，遂宿军中。晚间为了安全，郭晞夜不脱衣，布置亲信军士为段防卫，并一再表示要改过的诚心。第二天早晨，段秀实陪同郭晞去白孝德处，承认罪过，请求处分。从此，军纪得到了加强，邠州百姓减少了灾祸。

　　大历八年（公元773年）段秀实为行军司马。泾原节度使马璘率军与吐蕃军战于盐仓（今王村乡境）被围困，有几个将军竟引败兵纷纷返回，但不见主帅马璘。秀实立即召集众将说："军法规定，失掉主将的，要斩。你们都忘了死，还想活命吗？"众将惶恐请罪。秀实当机立断，将留在泾州城内的军士集合起，选能力很强的将军统帅，去东原布阵准备再大战。敌人望其阵容严整不敢逼近一步，不一会功夫，马璘突围归。

　　后马璘得重病，表请朝廷委派段秀实为节度副使。大历十一年（公元776年）十二月，马璘病危，急招段秀实嘱托后事，当时敌军压境，军心不安，时势十分险恶。但秀实临危不惧，刚正不阿，办事井井有序。马璘死后，秀实军纪森严，按甲备变。派将军马頔主持丧事，李汉惠接待宾客。为了避免混乱，按家人、宗族、军士等各设具体地点祭奠，对不守秩序的立即处分。临奠三日止。他预先侦察到都虞侯史廷干、裨将崔珍、张景华图谋趁机作乱，就提前采取防范措施，把史廷干迁送去京师，将崔珍、张景华调离军营作他事。故避免了暴乱，泾州军民获安。

　　德宗建中初年，段秀实被调为司农卿，从泾州回长安路过岐州（今陕西凤翔县）时，太尉朱泚暗地送绫缎300匹，企图以行贿的手法拉拢关系，秀实婿韦晤拒收未遂，权为收下。至长安告知，秀实愤怒地说："我最反对行贿受礼，我受过谁的礼物，你竟收下。但绝不能让这玷污我的家。"即将其300匹绫缎就悬挂在司农卿府治事堂（办公室）的大梁上，后秀实被害，朱泚得报取回，绫缎上的故封犹完好无损。

　　建中四年（公元783年）十月，泾原兵被唐王朝调去东征，过长安，以饭食粗劣无偿哗变。德宗出逃奉天（今陕西乾县），乱军拥戴朱泚为帝。会议中，当朱泚说到代德宗为帝时，秀实大怒，急夺别人手中的象笏，唾朱泚面大骂："狂贼！狠不把你碎尸万断，我岂能跟你反吗？"同时用象牙笏板迎头痛击。朱泚被打得血流满面，昏头转向，爬地而逃。段遂被害，终年65岁。他见义勇为，威武不屈的精神，一直为后人所赞颂。

　　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所写传诵千古的《正气歌》中的"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指的就是段秀实痛击朱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