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火车

　　火车什么样子？这个问题曾萦绕在年幼的我心里多年，村子里一位出过远门的人说火车的样子像是许多班车连起来，轮子是铁的，跑起来“咣当！咣当！”地响。村里一位老者听到后念叨着“咣当、咣当，那不是播种时摇耧的声音吗？”这个比喻得到了村子里许多人的赞同。随着电视在村子里的出现，年幼的我和小村的人们在电视上看到了这个庞然大物的缩影，以及相关的铁轨、枕木的样子。打工潮的出现，使村子里有更多人见到了火车，但对大多数人来说火车依然陌生，一睹火车真容仍是许多人的愿望。

　　当火车通到很近的一个城市平凉后，又传来一个修建平庆地方铁路的消息。开工剪彩那天是个星期六，无数人涌向小镇长庆桥，朴素的乡亲都以为会在剪彩时看到火车。三天后的星期一，早操后，我就读的学校政教主任把高中部的几个学长请到了出操的队伍前面进行批评，原来这几个学长星期六逃学，组团骑着自行车翻山越岭跑了四五十里路到长庆桥看火车去了。似乎这几个学长成了其他人心中的英雄，引得许多同学都追着问“看到火车了吗？火车什么样子？”这几位同学眼中的英雄却卖起了关子笑而不语，追问无数次后说，你们自己看去！从此我对长庆桥这个小镇充满了向往。等到假期我来到这个小镇时，哪有火车。失望中期待有天火车的来到，但失望之后却是更多的期望。不久，平庆地方铁路项目下马了，将二百多万庆阳人的铁路梦埋葬在了一段废弃的路基和几个桥墩下，在家乡看火车的愿望化作了泡影。

　　几年后，当我坐着快要退役的驼铃客车到省城求学时，在六盘山间看见那在山间隧道左右穿越的铁道，似乎很窄却显得很坚固。一路上我将眼睛睁得很大，企图能从哪一个对道口看到一列钻出的火车，直到那叮当作响的驼铃客车摇摇晃晃走出六盘山区，也没看见一列火车。直到天色暗淡时，车子摇晃着到了兰州城外，终于在夜幕下看到了火车，夜色中火车像一条巨大的长蛇拖着一串灯光明亮的车窗奔跑着，匆匆一眼就不见了。在求学的日子周末看火车成了自己的一个乐趣，这在那些依靠火车为交通工具的同学眼中看来也许有些无聊，我在当地同学的指点下找到了一个看火车好位置——五泉山下一个铁路天桥，一次次看到了飞驰的火车、刚刚启动缓驶的火车。无数次幻想着自己也像其他同学一样能坐着火车出行。

　　人类进入21世纪，火车从蒸汽时代一路走来经历内燃、电气、动车等时代后，枕木已不是木头做的时候。朴实的乡民仍未在自己的家乡看到铁路火车，更不要说坐着火车出行了。西平铁路，一条西北地区的能源通道要掠过庆阳时，望眼欲穿的庆阳人看到了希望。2013年秋天，人们看到了一辆内燃机拉来一段组装好的铁轨排，在铺轨机吊装在路基之上时，轰动了我跟无数人涌向河滩。路基两边人如潮水，男的女的、老的幼的都盯着这个绿色机车纷纷议论。那些大汗淋漓的工人无论是铺轨、还是微调挪动铁轨、拧紧道钉，似乎都在人们的喝彩声中进行，他们也像忘记了疲劳，也更加卖力了。以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一列列货运列车无数次地在这里飞驰呼啸而过，坐火车的夙愿一次次撩拨着许多人的心。

　　终于等到了客车开通日子，无数人奔走相告汇聚到了小小的长庆桥，短短几日售出了500多张车票，这500多张车票多半是一颗颗充满了看火车的期待之心。许多人在检票、上车把火车里里外外看个遍后，就在火车启动时匆匆下车，并没有随车前行，只为看火车，也为收藏这张珍贵的车票。就在这天，同样对充满了火车期望的泾川乡亲，二三百人早早起来乘火车来到庆阳市的长庆桥，没有来得及喝一口水时又买票返回，美美过了一把坐火车的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