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 :泾川网行风 >> 走进泾川>泾川写艺>泾川文艺 >> 正文内容

风脉树

2014年05月26日 来源:作者原创 点击数:

(一)

  透过车窗看见楸树,我发了好一会儿呆。呆在不期而遇的美好里,是福气。

  村野的质朴与安详最打动人,我们屡屡停车,与潺潺溪水、星星山花相嬉。原野绿意葱茏,穿行其中,像是行走在绿雾中,真真放牧人的心。

  楸树正开花,粉紫色,像大家闺秀,清雅俊秀,还带着书卷气。树干高大笔挺,花又开得美好,楸树便成为突出的风景,别的围绕着它的树木都成了陪衬。行车途中,不时有楸树撑着一树繁花在远处与我们相望,勾得人的心不安分,遥不可及,只能错过。正惋惜间,却和最繁茂的一棵碰了个正着。一眼看见那棵大楸树,震动的时刻里,觉得它分明是飘浮在大地、天空、阳光、微风、碧草上的一个幻梦。这一棵楸树呵,它究竟用了什么样的力气长得如此一派辉煌?它是怎么样被命运选中,就这样站到黑河盘口村的中央,成为独特的风景?

  《埤雅》载:“楸,美木也,茎干乔耸凌云,高华可爱。”唐代韩愈《楸树》诗赞道:“几岁生成为大树?一朝缠绕困长藤。谁人与脱青罗帐,看吐高花万万层。”又诗云:“庭楸止五株,芳生十步间”。

  盘口村的楸树大,树干粗壮到我舒展双臂还差好多才能抱过来。高,像要蹿入蓝天里去似的。是那样繁茂的一棵楸树呵,花开得密实到阳光都找不到漏泄的缝隙。楸树花赛过桐花机灵,桐花叶子一片都没长就一咕嘟一咕嘟开,整棵树一种颜色,单调。楸树的花朵间在绿叶丛中,被绿叶一衬,更加风姿绰约。桐花的铃铛朝下,楸树花的铃铛则朝上,满盛了阳光。彼时,有小朵的花零落,其态轻盈,伸出手偶尔接中一朵,把人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仰脖,屏息于楸树的端庄秀美。村民好客,停下手里的活儿与我们攀谈,有穿开裆裤黝黑的孩子在树旁的小路上跑,有老人拄着拐杖零散站树下树着,一憨厚的中年男子蹴在地畔,说这棵楸树有好些年代了,是村里保存最好的一棵楸树,很自豪。一旁背手站着的老伯接过话茬:“是我们村的风脉树啊!”又说前面不远处的观音菩萨庙门前也有一棵皂荚风脉树,比这棵楸树的年龄大多了。

  “风脉”是小时候老辈人常常说起的字眼,说那些事时,大人们的眼神、语气里总有敬畏与小心在,生怕因说话不慎而冲撞了神灵招来祸端。跟迷信沾边的东西,让我们小孩子又向往又害怕。记得那时不管谁家选宅基、坟址,必先请了阴阳先生来掐掐算算。在村民们心中,阴阳先生是能够与天堂冥界互通信息、能看穿人命里的吉凶福祸、能帮助不幸的人篡改命运的人,备受大家尊崇。据说宅基地坟地选得址风脉旺,则这家会人旺财旺,后代儿孙还出官宦才子。若选址不佳,会祸及后辈,使他们日子过得不安稳。

  老人关于风脉树的说法引发了我们的好奇,便打破砂锅问到底。老人家77岁,说话口齿不清,一说话便有口水自个流出来落在衣襟上。时而说这棵楸树他六七岁时就有,时而说大概有六十多年了。说因为是风脉树,没有人敢砍伐,所以活了这么久。关于这棵楸树的传奇故事却讲不出一件来,只跟我们比划它的位置在村子中央,把才气灵气聚拢在村子中,避免了流到村子前的小河里跑到山外面去,是全村人的保护神。说风脉楸树枝繁叶茂着,人们便心安。原来,风脉树于乡亲们而言,是佑护,是寄托,还是期冀。

  “洋槐树能做风脉树吗?”随行的朋友问。

  老人笑,说那怎么行,可不是什么树都能做风脉树的,只有根基深、木质好、树形端正、地理位置恰当、有说事的树才可作风脉树,且一个地方只有一棵,像诸侯国里的国王。由此看来,高贵的血统对于树来说也特别重要呢。看我们问东问西,就猜测我们是记者,问会不会把这些都写下来发到网上让许多人看见,我点头,他们又开心又感激,一再重复他们的村庄叫盘口。又感叹村子里人越来越少,有钱的去城里买房住,年轻人都在城市里打工,说现在村子里不热闹了,言谈中不无失落。

  与楸树和乡亲们依依别过,又去看村子东头观音菩萨庙门前的皂荚风脉树。皂荚树远没有楸树幸运,它身体虬曲,砍痕累累,还有被雷劈过的痕迹。庙里荒草萋萋,飞檐上有砖兽,庙内壁上有菩萨彩绘,一应的慈眉善目,房梁也是细细描画过的,花纹素朴庄重。门扇上有毛主席像,暗红的“忠”字和当时的斗争标语隐约可见。过年耍社火的彩船架子落满尘土,显得丑而笨拙。

  黑河盘口村的风脉楸树在人们的热爱中活得灵气十足,而村头的皂荚风脉树,则饱受摧残。于村庄而言,风脉树不仅记录了历史传承了文化,还描摹了人心。

 (二)

  黑河盘口村的风脉楸树只是一个村庄的守护神,而泾川三十梁村的白马柏、玉都端贤的唐槐、蒋家坪的古槐,则是威名远扬的风脉树。

  白马柏在三十梁村的白马寺遗址处,是一棵古老的柏树,整棵柏树枝杈盘绕,貌相极其古怪——树冠的一半枯死,另一半则枝繁叶茂,苍劲葱郁。这棵柏树有一个神奇的传说,据说当年唐僧西天取经时路过泾川,在今天城西的天池山饮白龙马,后行至小雷音寺,师徒四人顺手将白龙马拴在院内的柏树上,进庙参拜佛祖。白龙马不听话,私自啃吃了小柏树东边的叶子,从此以后,被啃掉的那一半树叶就极其稀疏。整棵柏树却愈发茂盛,似有神灵附体。故1300年后,这个庙观就称为白马寺,柏树也更名为白马柏,这样有来历的白马柏自然而然成了当地的风脉树。

  1300年过去,一辈又一辈人新貌换旧颜,对白马柏的敬仰却亘古不变。每逢年节,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必礼帽长衫率领村里的男丁至白马柏下,敬献礼品,鸣炮,叩拜,祈求白马柏对众乡亲的护佑。村里的男娃娶媳妇或科考高中,老人亦必率领他到白马柏前行跪拜礼,告慰神灵,表达自己的感恩。历史的烟尘滚滚,一代又一代的礼帽长衫老人早已灰飞烟灭,只有白马柏笑傲人间。

  从泾川县城上北塬必经玉都端贤,而在泾玉公路端贤村道观院内,有一棵唐时栽植的古槐树,树身高大,外表苍劲,高21米,树冠达18米,粗5.25米。因其植于寺院内,传说颇多。据古庙内五圣宫一尊石碑上记载:唐太宗李世民当年征战薛举时需急渡泾水,然泾河水涨浪涌,眼看就要贻误攻城战机,焦急之际,有牛、马、龙等五兽出现在水面,护送李世民大军渡河攻城。乡民们念及太宗恩威及五兽救驾一事,在端贤村植槐树一株,并建五圣宫,留于后世,以作纪念。这棵唐槐自然而然成了担当了本地风脉树的重任。

  沿国道312线由西向东至泾川温泉开发区蒋家村的蒋家坪,屏上的古城有2棵大小不一的唐槐,尤以坪边上的一棵最为引人注目,传说在西征薛举父子的战役中,唐王李世民曾在此歇息,并在这棵槐树上拴马饲饮,所以人们叫它薛举唐槐,距今1500多年了,这棵唐槐成为唐王朝西征战场的证明。一直以来,高峻的薛举古城遗址坪上,古意苍苍的槐树,岿然不动,注视着奔流不息的泾河以及人间的生生不息、风雨苍桑。因年代久远,树干干枯,前几年这棵古槐遭雷击引发了火灾,抢救,但所剩无几。就在人们惋惜之际,唐槐竟自根部衍生出无数棵小槐树来,长势喜人,渐渐长成了一片旺盛的风脉林,见者无不称赞自然界之造化神奇。

  另一棵面临不顺命运的皂荚风脉树,经历了一番曲折后方得以保全姓名。那棵皂荚树和其他风脉树一样岁岁年年备受敬仰。新农村建设,要在本地修一条宽阔的公路,皂荚树横在公路中心成了障碍。政府与村民沟通数次,磨破了嘴皮子村民就是不答应砍伐皂荚树,一直僵持不下。为保证修路工程顺利进行,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干部们带了斧凿去偷偷砍伐皂荚树,村民们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扛着铁锨䦆头冲上来要拼命,矛盾闹得不可收拾,干群关系空前紧张。当地领导和有关部门反复研究之后,此事以公路围绕皂荚树绕一个弯落下帷幕。皂荚树赢得了生存权,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然而它身上的累累伤痕似乎也在诉说着屈辱,每次看,都让人羞愧难当。

  其实,世上本无风脉,所谓风脉树,都是人工栽植的树木,经过几代人的呵护而长得有了气场、气势,风脉树是世世代代人用善意养育出来的美好风流。若人人能亲力亲为,植树护树,子子孙孙无穷尽焉,则人间无处不有风脉树,我们的身边也无处不是风水宝地了。


版权与免责声明

1、凡注有“网行风”或“HUGO”的稿件,均为泾川网行风版权稿件,转载请注明来源为“泾川网行风”。

2、凡注明为其它来源的信息,均转载自其它媒体,转载目的在于传递更多信息,并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

娱乐视点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