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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川记,提笔就醉

2012年08月21日 来源:作者原创 点击数:

  碎女女电话来,只瞅了一眼名字,便有笑意生。听她的电话,是一种至美享受。那声音是经年泡在蜜糖水里的,软软糯糯却有热度,小孩子似的纯真,温泉水似的熨帖。

  意美

  碎女女嚷嚷着让听蝉鸣。碎女女说,天呀天呀,小树林里蝉儿大集合啦。我问她,是不是像上次官山林场铺天盖漫卷的那么多,她笑话我瓜蛋,说比那多出好多好多,眼睛一扑闪,我就能看见长长长地电话线那头她扎煞着手比划了个大大大地圆,然后,她的声音就不见了,听筒里沙啦啦槐树叶的歌声里,大团大团蝉儿们争先恐后地献媚,吟的那叫一个密集。这小东西也是个可人意的,知那小女子有心显摆,便乖觉如斯了。唉,怎么办呢?人家有显摆的资本!那么大那么美的槐林,那么深那么翠的草地,那么润那么清的空气,那么秀那么静的石径,那么从容那么舒展的人们的表情,那叫人只一眼就醉只一回就再也不能忘的秀润深幽,那死女子居然顺口一声“小树林”便给了名便定了位。

  小树林原本不叫小树林,小树林原本是有名字的,似乎叫做森林公园,是官方命名。但我更喜欢“小树林”这个名字,不只是因为予它名字的那个人,便爱屋及乌。我还喜欢它的懒洋洋,它的安详亲爱,它的居家气息,像是一个温暖的主妇,有着温暖的手艺和温暖的身体。温暖的手艺饱眼福饱口福和口味,温暖的身体安男人心,也安孩子心,可结一个久长安稳的日子。

  小树林是泾川县城最天然最独具生态气息人文气息的园林,是安放心灵的圣地——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那些个每天茶余饭后徜徉其间放养身体和心情的人们,肯定也是这般觉知的。小树林与滨河公园相连生相辉映,这一色儿翠与美,是瑶池沟幽雅的延续是王母宫飘开的裙裾,与泱泱华夏国大开发的所有新城市一样水泥勾调高楼林立的泾川县城,因了这传承便很有了几分不同的韵味。同是韶华正盛芳容妙丽、同是受过高等教育熏过书香数载、同是家资盈满众星捧月的两个女子,人前一亮相,却偏是一眼就能分出高下,原因无它,一个书香门第且克明峻德,一个财运亨通却水之无源。小树林一直在那里,无甚名气,就只是个温暖的邻居,与同声相应同气连枝的身畔人春秋共度。小树林近两年突然声名大振了,不但天南地北寰宇内外一些个偏爱文字魏晋情怀的才子佳人们,知道平凉有个泾川,泾川有个小树林了。就连素日徜徉终年相伴在小树林里的老人,名利场上长袖舞天天价忙的职场人,滚猴儿吹土土的小小孩童,也都开始唤它作小树林了,小树林这个名儿和给它名儿的那个女子一起,在或远或近的人们的心里,妩媚而温柔,温馨而情真,像雪天塞进手里热气腾腾的喧喧馒头,带着娘亲的味道,带着幸福的味道。

  小树林离碎女女家很近,唉,岂止是近,分明就是她家的后花园,那些乖觉的蝉儿,分明就是她的私宠,俺要想亲近,还得颠颠地跑上百十来里路,天地良心,你说这是不是坐拥皇家园林的人存心欺负守着窗台边半死不活绿里泛黄可怜小文竹的可怜人?

  还是挡不住这喜欢,喜欢小树林,喜欢碎女女。

  人美

  喜欢小树林的重大原因之一,就是它将养出了碎女女无数温婉美丽的文字。碎女女每天也是忙碌,照应家事,育佑孩儿,周全工作,柴米油盐酱醋茶,丝丝缕缕桩桩件件,都得弄齐整弄妥当。最最重要的,碎女女还得作织女,这可不是兼差,不是随便应付就可以的,是碎女女心心念念一生一世顶顶重要的工程。她织网,不网天不网地不网人间是是非非财权名利。她织网,织情网,红尘滚滚人海茫茫,她只网一个人。娇弱女儿,化身为海,亦为岸。为岸时候,她的爱人,是一条穿越疾风骤雨惊涛骇浪疲惫不堪的船儿,她是他停泊的港湾,他在她的温暖里安稳,那些疲累争斗与委屈,都留在身后,她含笑温柔她是莲花开,她撑起一片明媚晴天,他安心安然安稳,他酣畅淋漓眠,他休养生息蓄势再发。为海时候,她的爱人,是一只鱼儿,把生命回归到最初的本真,肆无忌惮恣肆纵情,快活,自由。

  人世间有多少个女子,就有多少种哀怨。碎女女不同,她总是快乐的。一条平常的上班路,她能天天天里找出快乐,不同的快乐。

  从春天的第一朵花花绽放,她就开始拍花花发来让我臭美。她教我,植株儿亭亭绿叶子大大红花儿艳艳绿苞儿羞羞的那个,叫蜀葵。把冷若冰霜铁篱笆攀成绿野仙踪的,是喇叭花,她不叫它喇叭花,她叫它夕颜,是个再怎么样粗线条的女人都会一眼就爱上的名字,有点儿淡淡哀愁,却掩不住一身骄傲,诗一样美,阳光一样娇好。两枝儿蒲公英在绿草地上并肩,她快活着拍了来,那翠翠嫩嫩的青草地也含了笑似的。艳嘟嘟粉嫩嫩烟霞漫天是樱花,芳华枝满纤巧温柔是桃花。不登大雅堂的小山菊,也被她那匠心独具的慧眼给拍出了碧血丹心,傲骨柔肠。也有蔷薇,万绿丛中一点红。有时候太忙,没来及抓美丽给我,她会突发奇想把去年前年拍的那些个花花草草们递来,还真是乱了视听:春天刚来没久,有一天那家伙就发了一张红果果满枝的片片来,我给惊讶坏了,俺日日行走的路咋还光秃秃的不见半毛钱绿呢,她那边就绿意浓浓红果果满枝头了?不就隔了百里嘛,咋就整得跟隔了几省几国几星球似的?追问,才知端详,两个笑傻了差点。

  她也发小树林来,清幽静美的小树林,花事热闹的小树林,与学笛老人学步孩童学习少年一起天天向上的小树林。她像个小小孩子似的,为每一滴露激动,为每一缕云叫好。雨后乍晴彩虹乍显,她慌忙抱了相机一口气跑到老远的桥抢风景。孩儿穿破了袜子,大脚丫上几个洞儿挑得老高跟她顽皮,她竟是拍了且题了笑得人肚疼的名字……她给我最多的,还是花花,她喜欢花花,各色各式各形各态的花花都喜欢,她喜欢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即便人间眼里内惹烦惹燥、嚣乱与尘烟满的工地,她也能发现秦砖汉瓦之意美,也能写出唐诗宋词之情美。

  她说,这几天花花们快开完了,找不着花花拍给你,把我急的,上班经过人家院子,瞧见一丛喇叭花,激动的不行,手伸出铁栏杆抓拍,漂亮得不行,得意。她说,我在单位院子里拔草呢,蚂蚱呀,蟋蟀呀,螳螂呀,在脚底下飞呢。要不要给你抓一只——她其实该是有许多不如意有许多抱怨的,而不是把一场为了应付检查全体动员怨声载道的大扫除,弄成如此诗意的美丽。她体弱,常病,又是手术不久,人乏力多困,是常情常理。坐惯办公室娇嫩嫩的女子跟雨后湿淋淋泥泞的野草作战,怎么看怎么不是件赏心乐事吧?可她能。医院病床上圈禁着,消毒水味儿刺着,病患们眉脸愁着苦着唉着叹着哭着嚎着,病到的时候,人与人是平等的,她也熬煎着疼痛着,但是,她终究是不同的,她能于这疼痛与熬煎里开出笑花花儿来,让去探视的朋友带着笑花花儿走,让日夜陪护的家人开着笑花花儿陪,让听电话的人生着笑花花儿听。一个人得有怎么样的一颗心,才能苍茫人世无有不美?

  景美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有些地方常去常在,却不能于心于情掀起半点波澜。有些地方,不常去,却会莫名地爱上,非是浮光掠影轻描淡写说爱,是打心窝窝最深处泛滥成灾的一种心情,不由自己意志的控制。瞧见一个汉字,大脑自动就连线了那个地方的名字。听见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起一桩无关紧要的事,莫名觉得亲切,是那个地方的事儿呢。一次陌生相遇,是那种纵然肩膀头子擦破也擦不出火花儿毫无感觉毫无愿望要打交道的人,却因为说起是来自那个地方,便一下子换了眼量换了心量,便一下子不一样。泾川于我,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不是家乡,胜似家乡。

  田家沟初建,那时候我来平凉不久。那时候的田家沟,小家碧玉敛声屏气着安静,路是水泥铺就,只是路。亭是青瓦筑就,只是亭。坡是杂树生,只是坡。池塘里水草弥漫,只是个池塘。如今再去,却是不一样了,路畔青苔沉静,路面润泽向远,含着情,含着笑,含着等待。亭子与山坡草树化为一体,与碧水柔波交相映辉,与蓝天白云遥遥吟和,空气里也是含着香含着熟稔,是岁月与真情一起,让我品出了拙朴高古,风韵别具。

  还有瑶池沟,从最初的荒疏漠然,到如今流转处,美眸倩兮,宛若龙泉。还有静心心念念不忘的槐花沟,每每提及,便勾笑颜,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气豪阔,是美玉流芳,是深闺中的女儿,贞静恬淡。“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大云寺气势恢宏美轮美奂,我们一步一阶,慢慢走过。大云寺亦或我们,该是乾坤覆颠岁月流转之后的另一度花枝月满。还有飞云驿袅袅炊烟欣欣田园,还有官山的绿海涛声,如花笑脸,青山且载如水情,蝉吟,小径,美酒,夕阳,这已经不是一个赶流行追时尚的景区了,这是一个温暖的家园,盛满爱,盛满期待。还有玉都香过数个春夏秋冬依旧不能忘的清酿,还有八方来客八方誉的温泉,还有安定城楼,还有完颜村,还有太多来不及记述的美……无一不是心甘情愿地被俘虏心荡神迷地喜欢。我这人笨,也心硬,走过的地方过便是过了,即便再怎么是人间天堂,也甚少回望。泾川不同,不为公干不为种种目的,是常去常新,是一生一世的不能忘。

  情美

  不能忘的,是泾川这个地方,亦或是泾川的美,泾川的人,泾川的情,不曾深究过。我是个懒人,喜欢就是喜欢,喜欢着就好了,至于因缘,懒得深究。想起泾川时候越来越多,碎女女竟是越来越多的占了主导,这个就有点过了啊,还有那些个酒阑人不散的多年老友呢——喜新厌旧是人类本能,幸好俺这人厚道,喜新,但从不厌旧,所以呢,泾川就越来越成为我生命中绕不过去的存在,尤以碎女女为最——说到这儿,顺嘴儿要溜一句:张三李四胡六邢七啥的,该要惭愧一下才对。

  碎女女老喜欢让我喊她姐姐,我一直不肯,也没大多少不是,装什么大尾巴狼?其实呀,俺这人属鸭子的,不过就是个嘴硬,私心里,确实是服气的,且越来越服气。这辈子,只真心真意唤过一个人姐姐,且是要唤一生一世一辈子的。碎女女是第二个,肯定也是最后一个,再多了就消化不了美人恩了。唉,谁让俺骨子里就烙印了一种叫做专一的东西呢?自打有手机,一个号码数年不换。自打谙人事,一个男人数年不换。偶尔也动念想换或者再添,却怕麻烦。可见,怕麻烦这种东西,原来是金光灿灿的优点呢。嘿嘿,扯远了。俺也是心有清莲的人,俺也喜欢美好的事物,却不能有碎女女的境界。她的喜欢,是博而能容的,是以慈和的眼,赏一切善,赏一切美。我的喜欢,是有条件的,不论花事万物,亦或人际往来,悦我一分,百分以还。恶我一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不能容阴翳,便也错失了许多美,这是我性子里最短的那块板,我知道,却懒得改换。

  正因了这知道,对碎女女的佩服就更甚。同样身为女子,她是能留一个姓名不寂灭于世的,她能是那般大智的。拥大智者,心清妙香来,多少喜乐。碎女女是我所见的,真正的奇女子,她有着月华柔润万物的温柔,她有着阳光滋养万物的刚强,她于嚣张浮乱的红尘里,经营了一颗干净纯良的心,经营了一生一世圆满的爱情。当然,也五花六花地伸出触角来,经营了如我这般的铁杆死党,凑成平凉民间广为流传的侠肝义胆侠骨柔肠三红颜,听说,她们的名字叫做静儿琴儿云儿——重点加注:泾川地美人美,俺提笔就醉,醉言醉语要是招了骂,就不是俺人品的问题,此次省略812个字。

  “我们泾川呀,平地里种红富士,山田里种枣树,沟地里种槐树,春天槐花一开漫山遍野香,秋天枣子熟了苹果熟了,平地山川红遍,那得多壮观哪!”碎女女家那个帅得人神共愤天怒人怨的歪脖儿树(碎女女专用,偶打借条)如斯说。那一刻,蝉儿浅浅漫吟,绿野低低和鸣,那人飞扬的白衬衫在碎女女的眼眸里脉脉流转。那一刻,绿海潮生,四野风清,午后美好的阳光穿过枝叶在那人飞扬的眉眼上跳舞,在那人深爱着的这片土地上跳舞。那一刻,山无言,花正开,时光荏苒,转眼经年。那一刻,是一生一世的经典,如同这玉人,如同这泾川,在心里,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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