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峰 丁泽平：唐传奇作家——皇甫枚

　　《三水小牍》一书为传奇小说集。在《文献通考·经藉考》、《宋史·艺文志》、《太平广记》、《古今说海》、《抱经堂丛书》、《唐人小说》、《唐宋传奇选》等书中均有记载或述评。

　　1927年，鲁迅选辑的《唐宋传奇集》从《三水小牍》中选录了《飞烟传》，在卷末《稗边小缀》一文中对《三水小牍》的作者、成书年代、著录情况及《飞烟传》的出处均作了概括的叙述。

　　关于《三水小牍》的内容和写作技巧，卢文在《三水小牍序》中说："此书虽多仙灵鬼异之事，然所载烈丈夫如董汉勋，烈妇人如李庭妻崔氏，殷保晦妻封夫人，皆凛凛有生气。《郏城令遇贼偷生》而下，即系之以崔氏之骂贼被杀，此与欧阳传长乐老而以一妇人相形，意亦相似，可兴可观，有裨世教。"阮元《三水小牍二卷提要》中说："书中所载，虽涉神仙灵异之事，而笔雅词明，实寓垂戒。"汪辟疆在《三水小牍叙录》中说："今细绎其书，虽多纪仙灵怪异，而每及义烈，亦复凛凛有生气。是于侈陈灵异之馀，隐寓垂诫之旨。至文辞雅饰，不失唐人轨范，又未可以猥琐诞妄视之也。"

　　《三水小牍》中的《王知古》、《温京兆》、《飞烟传》等篇，带有中唐传奇作品的气息，它反映了现实生活和一些重大的社会问题，具有较深刻的社会意义。从这些作品中，也可以看出皇甫枚的进步思想。但这部书的其它各篇并不完全与上述作品相称，搜神志怪之类的题材占了较多篇幅，没有接触到现实生活，缺乏深刻的社会内容。

　　唐代藩镇割据一方，专横跋扈，给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皇甫枚在《王知古》这篇作品中，反映了藩镇蹂躏人民这一重大社会问题，形象地揭露和批判了当时藩镇割据势力的专横残暴，明白地表达了作者对于在水深火热之中找不到出路的人民的同情。藩镇张直方是一个"世莅燕土"，独霸一方的节度使，他"酣酒于宝，淫兽于原"。整天过着酗酒打猎生活，"未尚以民间休戚为意"，"臧获有不如意者，立杀之"，真是草菅人命，无恶不作。谏官要求将他逮捕治罪，皇帝偏偏包庇他，"不忍置于法"，只将他降级使用，分发到洛阳去，照旧做官，他到洛阳后，"既不自新，而慢游愈亟"，聚众射猎一如往日，弄得附近的飞禽走兽见了他，"必群噪长嗥而去"，有一天他的同伙王知古跟他一起打猎迷了路，夜宿狐仙家里。女主人一家对王知古殷勤备至。原想把女儿嫁给他，后来王知古说自己是张直方的好友，狐仙们惊恐万状，便立刻把他赶了出去。在这篇小说中，作者极力渲染鸟兽精怪对张直方的畏惧，从而巧妙的暗示人民处在他的淫威之下，是如何的遭到迫害。禽兽尚且如此，人民怕看到他就可想而知了。

　　在《温京兆》中作者写了一个残忍好杀、贪赃枉法的酷吏，京兆府尹温璋，"性黩货，敢杀"，他一出门，就要让大家"静通衢，闭里门；有笑其前道者，立杖杀之"。这个坏家伙，在那个社会里，不但得不到惩罚，反而得到"治有能名"的好名声。这种人虐害人民，压榨人民，人民往往投告无门，对这些家伙强加在自己头上的横祸，简直无法抗拒，作者借"真君"对温璋的斥责，表示了人民对贪官酷吏的无比愤怒。所谓"真君"，当然只是一个幻想中的人物，然而在人民面前作威作福的温璋，一到这位"真君"面前，便变得非常软弱渺小，"真君"也终于给了他应得的惩罚，为人民除了害，这一点和人民的愿望是一致的。

　　在《飞烟传》中，皇甫枚对封建官僚霸占、压迫、凌辱妇女的野蛮行径，进行了无情的谴责；对她们理想的爱情不能实现，婚姻不能自主，寄予了极大的同情。《飞烟传》中的步飞烟，是一个反封建的叛逆女性的光辉形象。她"容止纤丽"，"善秦声、好文墨，尤工击瓯"，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女性。她"垂髫而孤"，"为媒妁所欺"，嫁给"粗悍"的武公业，自认为不是良配，后来邻居的儿子赵象，"于南垣隙中窥见飞烟"，飞烟"亦曾窥见赵郎"，看到他"大好才貌"。就这样彼此相爱，互相建立了爱情。她为了爱情，大胆地冲破封建礼教的藩篱，和赵象幽会，她爱得深沉，爱得坚决。在事情败露，当她被"鞭楚流血"时，还说："生得相亲，死亦何恨。"可见她对真正的爱情是多么忠实！她较之其他在恋爱中带有畏缩情绪的女性，就更显得突出。但她终于以身殉情，被武公业活活打死。这是一出封建婚姻制度酿成的悲剧。作者在文末说："飞烟之罪，虽不可，察其心，亦可悲矣！"流露出他的真正同情是在飞烟方面。文末还写了飞烟不愿做"坠楼人"绿珠，为武公业守贞，等于承认飞烟和赵象的恋爱是对的。这也是作者思想进步的一种表现。

　　在《三水小牍》中，皇甫枚还写了一些短篇讽刺作品，《却要》就是其中写的较好的一篇。却要是湖南观察使李庾的"女奴"，她"巧媚才捷"，惹人喜爱，李庾有4个儿子"皆少年狂侠，咸欲蒸却要"，苦于找不到机会。清明节晚上，李庾的4个儿子，对却要一齐动手：大郎于樱桃花影中，"持之求偶"，二郎在廊下"调之"，紧接着"又遇三郎束之"，最后遇到四郎，紧紧握住却要的手不放。却要很机智，给李庾的4个儿子每人一张茵席，让他们到厅隅等她，并对他们说，等李庾睡熟了，她就来。4子各趋厅中指定的一个角落，静等却要。却要突然持烛趋厅，"豁双扉而照之"，把李庾的4个儿子一齐嘲笑了一顿，4子怀惭而去，从此"不敢失敬"。这篇传奇中的却要，是一个机智而又风趣的人物。这篇传奇的主题，则在讽刺和揭露官僚子弟腐化无耻的行径。全文不过400字，却要的形象写得栩栩如生，文字也错落有致，清新可喜。

　　皇甫枚，字遵美，安定（今甘肃省泾川县北）人。生卒年不详。约于唐武宗至五代初年在世，享年近70岁。咸通（公元860-874年）末年，曾任汝州鲁山县（今河南省鲁山县）令。壬辰（公元872年）冬，住洛阳敦化里。癸巳（公元873年）冬，由汝入秦。光启（公元885-888年）初，他寓居郑（今陕西省华县）地。不久，被在梁州（治所在今陕西省南郑县）的唐僖宗调赴行在。后来著籍三水（今陕西省邠县）。但他在汝坟温泉那里还有一处别墅。天祐（公元904-907年）庚午（公元910年），他旅食汾晋（今山西）。"追纪咸通时事"，写成《三水小牍》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