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实/刘志华:《泾州大云寺舍利石函铭并序》所见武周职官人物

1964年12月，甘肃省泾川县出土武周时期泾州大云寺舍利石函一具，函身四周壁阴刻由孟诜撰文的《泾州大云寺舍利石函铭并序》。出土情况与铭文研究另有详文，此不赘述。铭文结衔中有不少当时参与发现和参加重新舍利奉安仪式的职官人物，比较完整地反应了当时泾州的军政两方面的设置部署，较为重要。笔者不揣浅陋，试加考证，开展研究讨论。

一、 文职

唐高祖武德元年（618年）在行政区划上改郡为州。唐太宗时魏王李泰《括地志》把全国分为十道，三百六十州。州有上、中、下之别。泾州（今甘肃省泾川县）《旧唐书·卷四十二·志第十八·地理一》：“泾州 上　隋安定郡。武德元年，讨平薛仁杲，改名泾州。”隶属关内道。

唐代前期各州均有一个庞大的职官队伍：州官为刺史，一人，上州刺史官阶从三品；主要僚佐有上佐、录事参军和判司。上佐指别驾、长史和司马，别驾从四品下；长史，从五品上；司马，从五品下；（注：长史、别驾多不并置，即有长史、司马时而无别驾。）高宗即位，改别驾皆为长史。基本上是游优禄位的闲职，因其品高俸厚而无职事，一般用来安排冗闲官员。录事参军事二人，从七品上；录事二人，从九品下。

六曹判司指司功参军事、司仓参军事、司户参军事、司兵参军事、司法参军事、司士参军事。对应中央六部而来。每司一般署一、二人，上州从七品下。判司执掌州行政。州一级官员还有参军事若干人，从八品下；无常职，有事则出使。一般用作士人初仕起家之官。经学博士是官府经学教授，置一人，从八品下；医学博士旧称医药博士。置一人，从九品下，教授本州医学生，巡疗州境疾病，为官府医疗职员。市令，从九品上；丞，从九品下。

上县：令一人，从六品上；丞一人，从八品下；主簿一人，正九品下；尉二人，从九品上。

移录石函铭文时按照文职和武职分类挪动，不完全按照原文的行列，但在【】前标注原行列的顺序号。

2【朝散大夫行司马平昌孟诜】朝散大夫：文散官名。唐为从五品下，文官第十三阶。唐官制，小官兼代大官的事叫守某官，大官兼代小官的事叫行某官。司马：主武之官，隋初为治中，贞观二十三年（649年），改诸州治中为司马。唐代州佐吏有司马一人，位在别驾、长史之下。平昌：今山东安丘。孟诜：据《新唐书·卷二百十九·列传第一百二十一·隐逸》记载：举进士第。武则天垂拱初年（685-688年），迁官为凤阁舍人。《新唐书·百官志》二中书省条下注：“（武则）天光宅元年（684年），改中书省曰凤阁”。曾外放为台州司马。后又累迁为春官侍郎。相王（唐睿宗李旦）召为侍读。长安年中（701-704年），为同州刺史，加银青光禄大夫，三品文阶官，只用于封赠，而非实官。神龙初（705-707年）致仕（退休），开元间孟诜卒，终年九十三岁。石函铭文可补延载元年时孟诜职官为泾州司马。

25【长史济北史藏诸】长史：军府官，掌兵马，隋为郡官，唐初无，永徽二年（651年），州刺史下亦设立长史官，从五品上；名为刺史佐官，却无实职。亦称为别驾。济北：今山东济南平阴县一带。史藏诸：《旧唐书·卷九十四·列传第六》：“章怀太子…（李）贤又招集诸儒：左庶子张大安、洗马刘讷言、洛州司户参军格希玄、学士许叔牙、成玄一、史藏诸、周宝宁等，注范晔《后汉书》。”据石函铭文可补延载元年时史藏诸职官为泾州长史。

26【安定县令颖川陈燕客】安定县：《旧唐书卷四十二·志第十八·地理一》：“泾州…。旧领县五，…。安定　隋县。”在今甘肃泾川县北五里。县令：县的行政长官为令。上县官秩从六品上。颍川：古郡名，以境内有颍水而得名。今许昌市及所辖的长葛、禹州、许昌、鄢陵、襄城，漯河市及所辖的郾城、临颍、舞阳均为颍川旧地。隋朝设颍川郡，治颍川县。唐朝改颍川县为长社县，改颍川郡为许州。从此颍川不再作为地名存在。但未言何时改。此处颍川只是作为地望夸耀。据下文的“许州长社县尉”条可知，武周延载元年（694年）时已改。

69-70【中散大夫使持节泾州诸军事守泾州刺史上骑都尉源修业】中散大夫：简称中散。掌论议政事。唐为文散官，正五品上，为文官第十阶。使持节：武德元年，改太守曰刺史，加使持节，仅为刺史的例加虚衔。诸军事：即掌管一切军务活动；刺史：唐改郡为州，州官为刺史。泾州为上州，上州刺史官阶从三品。上骑都尉：唐为勋官十二转之第六转，相当于正五品。源修业：《新唐书·卷七五上·宰相世系表五》：“源修业，泾州刺史”。据《唐故通议大夫守太子詹事上柱国源府君（光乘）墓志铭并序》（天宝六载 747年）“（源）修业，长寿中（692-694年），为洛州司马、泾州刺史”。唐玄宗开元年间（开元十七年十一月，729年11月）“追赠其考泾州府君（源修业）为相州刺史”。《唐故朝议郎守楚州长史赐绯鱼袋源公（溥）墓志铭并序》（建中四年 783年）“祖修业，皇泾州刺史赠相州刺史”。《唐故殿□□御史张府君夫人河南源氏墓志》（贞元十二年 796年）“夫人皇相州刺史讳修业之曾孙”。《全唐文》卷五二一《郑州原武县丞崔君夫人源氏墓志铭》：“祖修业，泾州刺史”。《唐李愻墓志》（大和三年829年）：“夫人河南源氏，曾祖讳修业，皇泾州刺史。”据舍利石函铭文可补其任泾州刺史时在延载元年（694年）。据《旧唐书·王勮传》武周万岁通天二年（697年）时其弟王勔为泾州刺史。那么源修业任职时间当在（694-697年）其间。

71【朝散大夫前沙州长史博陵崔撝】博陵：河北安平，表地望。博陵崔氏，自南北朝以来世为望族大姓。沙州：今甘肃省敦煌市，唐武德二年（619年）置沙州，武德五年（622年）改置西沙州。贞观七年（633年）改为沙州。

72【奉义郎行录事参军尹元纲】奉义郎：文散官名。唐为文官第十六阶，从六品上。录事参军：即录事参军事。刺史如掌军开府，亦置此官。在州政中具有特殊地位，置一人，上州从七品上，较判司略高。职责是纠举六曹，掌总录众曹文簿，举弹善恶。

72【参军韦晋】

77【参军张守范  参军皇甫言充  王僧言】

参军：即参军事。本参谋军务之称。后汉有参某某军事，晋时军府设为官职，隋改名书佐。唐改为参军，掌直侍督守，无常职，有事则出使。一般为七品或八品，也有低至从九品下的。

73【通直郎行司功参军事寇基亮】通直郎：文散官名。唐为文官第十七阶，从六品下。司功参军事：上州从七品下，掌官员考课、祭祀、礼乐、学校、选举、表疏、书启、佛道、医筮、丧葬等事。职责较为重要。类似于大云寺重新奉安舍利事属于职责之份，必须参加。

74【宣义郎行司户参军李恁】宣义郎：文散官名。为文官第二十一阶，从七品下。司户参军：即司户参军事。上州从七品下，掌户口、籍账、婚姻、田宅、杂徭等事。司户的事物比较繁剧。

74【博士郑元礼】此处未言明博士种类，推测为医学博士，从九品下。因为庞大的活动，参与人员较多，医学博士或可备一时之需。

75【奉义郎行司仓参军独孤思礼】司仓参军：即司仓参军事，掌仓贮、租赋、财货、市肆之事。

76【通直郎行司法参军张景略  郝师式】司法参军：即司法参军事。掌议法断刑，又有司理参军。掌讼狱、勘鞫、定刑，督捕盗贼，掌州的司法与治安。

78【豳州宜禄县尉检校营使汲人赵贞固书】豳州：今陕西省彬县《旧唐书·卷三十八·志第十八》：“隋北地郡之新平县。…武德元年（618年），改为豳州。…贞观二年（628年），又分新平置宜禄县。”中县。县尉：县令佐官，县二或一人，从九品下。主盗贼、奸尻之事，掌分判诸司之事。隋初更名为正，后置尉，唐初因制，武德中更为正，武德七年（624年）复名为尉。检校：1、勾稽查核之意，加于官名之上。南北朝以他官派办某事，加“检校”，如检校秘书等，非正式官衔。隋、唐时入衔，使用范围扩大。凡带此字样者均系诏除的加官；2、检校官，隋及唐初极多，初为代理。尚未实授其官，但已掌其职事。汲：唐为州治，位于河南省北部，今河南省卫辉市。赵贞固：《新唐书·卷一百二十·列传第三十二》“赵元者，字贞固，河间人。祖掞，…，徙居汲。…武后方称制，（贞固）惧不容其高，调宜禄尉。到职，非公事不言，弹琴莳药，如隐者之操。自伤位不配才，卒年四十九。其友魏元忠、孟诜、宋之问、崔璩等共谥昭夷先生。”《唐赵陵阳墓志》：“父贞固，皇朝征授豳州宜禄县尉。”《新唐书·卷一百三十六·列传第四十八》“卢藏用，…。与陈子昂、赵贞固友善。”《旧唐书·卷九十八·列传第四十四》：“（卢）藏用…。少与陈子昂、赵贞固友善，二人并早卒，藏用厚抚其子，为时所称。”《新唐书·陆馀庆传》：“（陆馀庆）雅善赵贞固、卢藏用、陈子昂、杜审言、宋之问、毕构、郭袭微、司马承祯、释怀一，时号方外十友。”可见赵贞固是当时名士，因为职闲无事，豳州宜禄县与泾州紧邻，应是受好友泾州司马孟诜之请前来书写这篇铭文。石刻铭文楷体正书，有魏碑风范，书法水平较高，在唐代书法史上也是重要的一篇。

80【宣义郎行许州长社县尉窦少绎】许州：隋颍川郡。武德四年（621年），平王世充，改为许州。长社：隋颍川县。武德四年，改为长社，今河南许昌。推测窦少绎与下文中的窦少微有亲族关系，恰逢盛会，也忝列其中，虽同为县尉，但因文散官阶高于窦少微而名列其前。

81【征事郎行安定县尉窦少微】征事郎：文散官名。唐为文官第二十三阶，正八品下。安定县尉：从九品上。

82【承义郎行同州参军姜昕】承义郎：文散官名。唐为文官第十五阶，正六品下。同州：今陕西省大荔县。隋冯翊郡。唐武德元年（618年）改为同州，上州。姜昕既非本州官吏，又非近邻州县官员，同州与泾州相距有差，参与法会当另有缘由。

85【登仕郎行泾州录事董玄挺】登仕郞：文散官名。唐始置，为文官第二十七阶，正九品下。录事：职官名，掌总录文簿。从九品下。

二、 武职

唐初，军队建制上延续北周、隋朝的府兵制，贞观十年（636年）外府更号折冲府，军府直属中央，分别由十二卫及东宫诸率府统领。十二卫是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左右金吾卫，东宫诸率府是左右卫率府、左右司御率府、左右清道率府。其中左右卫各领六十府，其余诸为领四五十府不等，东宫六率最多止领六府，少的仅领三府。诸府同时又受所在州（府）节制。

《新唐书·地理志》：有府六，曰泾阳、四门、兴教、纯德、肃清、仁贤。清道光劳经原《唐折冲府考》补临泾府，目前所知泾州共有府七个。泾阳折冲府：隶属于左卫。承隋之旧府。泾州是上州，所设折冲府亦是上府，据《唐六典》及《旧唐书·职官志》等记载：上府折冲府有折冲都尉一人，正四品上；折冲都尉“掌领五校之属以备宿卫，以从师役，总其戎具资粮、差点教习之法令”，“总判府事”，为军府主官。每冬率兵操练，按规定轮番宿卫京师，有事征发全府，则率兵出发。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从五品下；果毅都尉“掌贰都尉”。为军府次官。别将一人，正七品下；别将不判府事（若无兵曹，即知府事），居果毅都尉之次。以上均为武职事官。长史一人，正七品下；永徽中废长史置司马，后又废司马置长史以及兵曹参军事。兵曹参军事简称“兵曹”或“兵曹参军”， 正八品下；亦为文职事官，“掌兵吏粮仓、公廨财物、田园课税之事与其出人勾检之法”。下层军官为校尉5人或6人，从七品下；旅帅十人，从八品上。队正二十人，正九品下；副队正二十人，从九品下。武后垂拱中，因天下承平日久，上府折冲都尉降为从四品下，其余军府官员品阶亦相应下降。

武则天执政时，用人不当，府兵将领多以外戚无能者充任，军府职官成为权势子弟出仕的捷径。府兵制度已开始颓败衰落。

79【定远将军守左卫泾阳府折冲都尉】定远将军：唐为武散官，正五品上。泾阳府：泾阳折冲府的略称。不知何故此处缺失人名，界格空白处无刻凿痕迹。

83【泾阳府右果毅游骑将军薛智静】右果毅：右果毅都尉的略称，折冲都尉的副职。游骑将军：唐为武散官，为武官第十四阶，从五品上。

84【通直郎泾阳府长史赵思一】长史：文职事官。“掌判兵事仓储、车马介胄之事及其簿书会要之法。”

结语：从舍利石函铭文中的职官结衔得知，当时泾州大云寺舍利的再发现和重新奉安仪式，由于适逢武则天借《大云经》要求每州兴建大云寺的大肆造势活动这样一个特殊历史时期，所以规模庞大，除了僧俗民众外，地方官吏和军府长官，纷纷借机参与盛会，留下了职官记录。是对研究唐代职官制度有所补益的绝好史料，弥足珍贵。

附表1：泾州行政职官表（延载元年七月十五日）

附表2：泾阳折冲府职官表（延载元年七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