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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水文苑】陪同贾平凹拜祭西王母及游览崆峒山散记

2016年09月12日 来源:作者原创 点击数:
 

1

   

八月的泾川,到处流金溢彩,瓜果飘香。

华夏母亲西王母的诞辰:农历七月十八(阳历八月二十)到了。2016年第四届华夏母亲节暨海峡两岸西王母故里民俗文化交流活动,在甘肃省泾川县如期举行。这次活动之一的重头戏是“走进王母故里,缅怀华夏母亲”主题文学笔会。而且规格之高,是前所未有的。这次笔会有幸邀请到了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著名作家贾平凹,陕西省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高建群,《当代》杂志社社长兼主编、著名作家孔令燕,《人民文学》杂志社编审、著名作家杨海蒂,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作家牛庆国,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飞天》杂志社主编、著名作家马青山,青海省湟源县《日月》杂志主编、湟源县摄影家协会副主席陈有仓,国家一级编剧,西安易俗社原社长、陕西省政府参事室(文史馆)研究员冀福记;台湾作家、台湾政治大学中文研究所博士、高雄孔孟学会荣誉理事长、中国儒商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方俊吉,台湾作家、高雄师范大学国文所博士姬秀珠、金清海、黄淑贞、王宏仁及平凉市作家、诗人文学爱好者100多人参加了此次笔会。

  提起贾平凹老师,可能大到全中国,小到平凉市、泾川县,大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远赛过那些明星大碗。

  他是当代文坛一直保持旺盛创作势头的巨匠,产量之高,领域之广,尤其是被誉为当代《金瓶梅》的《废都》出版备受争议。他因小说成名,成绩斐然,散文更是大家,书画创作也独树一帜,在古都西安价格不菲,收藏者趋之若鹜。真乃文坛奇观也。

据他讲因为怕人干扰写作,每年腊月三十都要烧香三柱,面西而拜,宣布书法作书涨价一万。我猜想他这香一定是烧给崆峒山的,哪里是中国道源圣地,三教合一的地方,也是烧给西王母的。平凉崆峒山、泾川王母宫都有王母庙,而泾川的王母宫是全中国最早的祖庙。这些,一定在他的心中留有很深的情结。冥冥之中,或许他来平凉就是问道的,问作文之道,成事之道的。因为被誉为当代《金瓶梅》的《废都》,他备受批评,也曾经沉默过一段,我们这些粉丝也曾经让人看不起,他们在读完著作之后,对我说:原来作家都这样。这,可能是我这样一些小文人的小心思罢了。

那天笔会开幕式后,令平凉参会作者感到不解,是先生不辞而别。这怪当时主持人没有讲清,我们主办方和先生原来讲好只是参加完笔会开幕式就走的,因为我们一再挽留,其实他是要带领北京来的老师去看博物馆、拜谒舍利的,是在主动承担一个东道主的角色。他把讲课的时间全部留给高老师和与会的作家,其实这是我们主办方疏忽,给大家造成了误会,我是最难脱其究的。我在这里应该澄清的事实是:那天先生是冤枉的。他讲了话,讲什么,不讲什么都难把握,与文学作者关系真的不大。创作毕竟是个体劳动,靠的是你的悟性,你独特的生活积累,你驾驭文字的能力,你的胸怀大小。平凉作者的个别批评,其实我觉得是你恰好无知浅薄的原因。先生不是高僧,不会给你们每个人醍醐灌顶的,文学是苦行僧干的事情,你忍受不了寂寞,是不行的。

去崆峒山 回来的路上,他让我给他找平凉别家沟,说这次可惜没有去,因为绿化很好的缘故,我没有找到,我想吊吊先生的胃口,真心希望他能再来。写泾川,写平凉。宣传我的家乡泾川,平凉。他曾经告诉我前年他从麟游县过灵台县来泾川一次,晚上住宿在泾川开元宾馆,曾经上王母宫山,看了瑶池。他不愿惊动地方领导,但是那天值班的导游给我打电话,结果我只是看到先生为导游的签名,因为大家不知道他的去向,我悠悠地回家给姚学礼老师打电话,他也不知道。先生难得保持文人的清纯,真是可爱。他有着黑笔一样的刀眉,一双有神的眼睛,睿智的观察,直奔主题的谈吐,是别人不可不服的。他烟瘾较大,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我劝他戒掉,他说没办法,几十年养成的习惯是改不了的。我问他去过台湾吗,他说他不爱走动,有人邀请他没有去。

我向他讨教西王母文化,他说你们搞得很好,我应该早点来,泾川应该是最早的西王母文化发祥地,这么多台湾人前来拜祭,层次高,人员多,就是明证。谈到西王母的功绩,他认为做为华夏母亲来纪念也是正确的。我问他听了祭文的感受,他说你们的祭文写得好,西王母的主要功绩都得到了弘扬,我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主笔写的,已经写了三年了,他说不错,这号文章不好写,你们应该程式化。每年嵌入一些新的时代内容,就可以了,不必再动什么大的修改。

 

 

2

   

记得1985年10月,他第一次来平凉,引起了平凉文艺界的轰动。

因为他对平凉情有独钟,那时候他已经成名。来平凉就是寻找灵感、放松或者是他感觉写得不顺的时候。他的中篇小说《别家沟》,就是在平凉当年采风创作的结果。尤其和平凉姚学礼先生关系甚笃,为《姚学礼爱情诗选》写的序简直入木三分,几笔下来就像给人画了特写,让大家不得不服,所以,我敢说平凉作者大多受他的影响。1985年10月他第一次来平凉,是和散文家和谷一块来的,那次我曾经做为重点作者受到邀请,可惜在法院工作,没有请到假,无缘和先生见面。但是,和他有关的故事倒听文友谈了不少:

  一说他是天才脑袋,记忆力奇好,看东西过目不忘。二是他的勤奋,他是快手,悟性极高。柳湖、崆峒山游览完,别人洗手或睡觉的空间,他已经把当天的功课做完,第二天《平凉日报》刊登的三篇精美散文就是他的杰作。第二天发表出来,大家无不佩服。现如今散文作品《柳湖》,已经在柳湖公园勒石成景,供万世流芳了。

先生入住温泉宾馆一号楼301,我说这可是接待过几任省委书记的房间,他很满意。北京来的老师知道了,就叫他“贾书记”,他高兴地应答着。我们都说他,明天要拿出大书记的派头。他一边吸烟,一边乐着。

在泾川温泉宾馆,他去宴会厅或者乘车、去房间的路上都有人来和他要求照相,他都很很配合的站着,而且有人抱着他的书一摞摞等他签名,他都认真对待,一定要问清人的姓名,男的还是女的,一字不差,份外认真,一点也不含糊。二十一号晚上,他不去看演唱会,却陪着北京来的两位老师要去看县城,我在前面带路,他在后面坐他带的车,在后面跟着,因为人很多,我们只好下车在步行街溜达一遍,见没有什么东西可买,他问夜市在哪里,我带他经青年路口时,他却要在烧烤摊吃臭豆腐,就在街头吃起来,非让我尝一块,北京来的老师根本不喜欢吃,都摇头为他拍照,他赶忙拒绝。这到激发了北京老师的兴趣,我带他们去参观广胜食品厂门店卖的罐罐蒸馍,看了说明,先生给她们不厌其烦地解释着,我提出给他们购买时,他带头拒绝了。第二天去崆峒山,他竟然拉肚子了,我真后悔昨天晚上吃的臭豆腐卫生不好,他却没有一丝不快,下午5点送他返回西安时我给他氟哌酸让他尽快车上吃,他笑笑拿着,还送孔老师上车,叮嘱我们的送行司机在哪里停车,西安那边他已经安排好了,让我放心。高建群老师坐在车前头,他幽默地说不要紧,前面有我们的天才作家高建群,大家都笑了。他的细心幽默,再次让我感动。他走后,我也拉开了肚子。他还真有一个童心,在哪里游荡。他喜欢独来独往,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爱一个人静处。那一天真是个好日子,女排姑娘们又拿回了奥运会金牌,他在认真地看,坐在车上拿着手机看。他不会玩电脑,也轻易给人不打电话,他给你回短信,也是简洁明了。我想起,我第一次和县统战部领导去请他,他给我回短信:

我下午和一个翻译家有活动。你晚上七点来永松路上我书房。

我们在他的书房见到了先生,他进门就热情地烧水,让我们在书房随便看。我们像进入一个佛像和古董混杂在一起的博物馆,品种众多,令人震撼。先生就是在这样一个130多平米的“上书房”,写出了许多巨著。

第二次市上领导派市文联李世恩主席和我再去邀请他。他回短信说:我不在西安。邀请函放省作协。谢谢。

我又希望他给泾川平凉的作者讲文学创作体会或者对中国活港澳台世界文学的看法等等。最后给泾川写篇散文类似于您写的定西笔记。

  他回短信说:谢谢!因充电才看到信。讲课我不讲了。我是难违盛情而硬抽空去参加祭西王母活动的,活动一完就返回的。千万不要安排别的事。否则就无法去了。

  8月17号上午,我6:57给他发短信问他哪天过来,我怎么去接?

  他8:12分来短信:今还在吉林。十九号去。到时电话你。

  8月19号上午我去西安接他和高建群、冀福记先生,再联系,他回短信说:你们先走, 我开车去。

真一个大名人里,他的事情本来就多,这次确实能来,真的不易。我第二次和市文联李主席去请他,他因为家里有事情,连韩城市纪念司马迁诞辰2160年的活动都没有参加。在崆峒山,在泾川县参加活动的路上,他总被人认出来留影,拖延时间。难怪他总是不愿出门,更不愿说话。关于他的佳话真是不少:

他出门坐一个朋友的车,总不给钱,女儿贾浅浅不悦,说爸,你坐人家车像坐自己车,怎么不给钱呢?他说,你不知道,他的四个车轮子都是我给买下的,钱早给过了。原来先生和朋友经常挖坑(一种扑克牌娱乐)。朋友总是赢他,日积月累,人家买的车钱当然出自他的腰包。

还有一个事儿,我听一个西安朋友说过先生的一件趣事,也是真实的事情。西安朋友过罢春节来平凉泾川看他的老师,一个泾川籍的著名画家,当时我恰好作陪,那天朋友要去平凉古玩城淘宝,我陪着去。他买回一对很可爱的石狮子,雕工精美。他说是民国的东西,当时只花了200元人民币。第三年来泾川喝酒间,竟然问我,你知道我把他送给了谁?我说你的情人?因为他幽默风趣,爱说:“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并且爱卖弄他和贾老师很熟,因为他的书画店就是贾老师提的,而且有和贾老师的合影照片。边说边拿出贾老师的一副字人我看。我说贾老师的字价格不菲啊!他说是,但是我有三幅。你以为我是怎么来的,他说就是在你们平凉古玩店那两个石头狮娃子换来的。他告诉我贾老师信佛,爱收藏古玩,那天他从平凉回去,拿着一个去给贾老师看,贾老师果然喜欢,要收藏,他不允,贾老师毅然执笔为他写字一个四尺整张,要用书法作品交换他勉强答应,他怏怏回家。过了几天,贾老师竟然打电话来:不对,你说一对啊?我这个像是个公的,他顺势答应,对啊,就是买了一对。要配齐,行,你再给我写两幅字交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电话说好,第二天,果然贾老师写好两幅字在等他,他交给贾老师把玩的空隙,朋友的电话响了,他赶紧出来回家,他怕贾老师变卦。真是贼啊!怪不得,我今年6月12 号第一次去西安贾老师书房,请他赴泾川参加华夏母亲节活动,在客厅中央果然有一对小石狮子,望着我,我看着怎么那么面熟。我们相见如故,贾老师在家门口,见我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不是昨天刚刚来过吗?我却老老实实地说,我是你的粉丝,却是第一次见您本人。

先生,真是幽默可爱。

我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我发现他的谈吐,就像我的一位家门叔父,一个道地的农民。坦诚而质朴,体贴而细心。

 

 

3

   

    崆峒山是西来第一名山,黄帝问道广成子的地方。

它神奇秀美,有南国之丽,更有北方的雄浑,现在已经是国家5A级景区了。许多国家级森林公园等桂冠戴在头上。在山上先生受到了崆峒区领导和管委会领导的热情欢迎。他很认真地坐在贵宾接待室喝盖碗茶,看专题片。还为崆峒山题词:灵山胜景 道源崆峒。为文学爱好者签名。然后绕中台转了一圈,在前山上山的地方驻足。我背诵起先生写过的话:“崆峒是一座极雄伟豪华的建筑,进入它,前山有路,后山也有路。前山路是砭道,近,细瘦如绳,所有的平民在这里攀援。后山是车路,远而弯曲迂回不能通行大车,只有坐小车的人走。山对于人都是自然,路于人却有层次,这是佛道也管不了的。”他说当年他一住就是一个月,还吃过斋饭。崆峒山领导欢迎先生明年夏天来这里避暑,写作,崆峒山可以给先生提供一切便利。在东台他望着远处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平凉城,望着妖娆的崆峒水库及远处的弹筝峡公园说:几十年没有来,变化真大啊!想不到崆峒山如今修的这么好。

自然的山风吹来,把这两天的酷热一下子吹没了。先生以隍城为背景照相留念。随后我们去看了法轮寺。绕中台一周,先生是不喜欢走回头路的。

在崆峒山下来, 我们在停车场等车,闲聊。

他说你们泾川美女不少,我说我们的美女帅哥都不少,今天抽调的仅仅一些部门的年轻人,这才是冰山一角,很多大美女都没有来,因为是西王母故里,七仙女就是西王母的女儿,泾川温泉就是传说中西王母带领女儿门洗澡的地方。他看见三号车一个服务员叫口含玉,笑着说,这女孩子名字起的好,贾宝玉啊。我们都笑起来。先生真是爱观察、抓细节的高手。

《当代》社长兼主编孔令燕老师的儿子,一个貌似女孩的11岁男孩,童言无忌笑话贾老师的两个随行人员,没有登上山顶隍城最高处,就回来了。你们一个面善,一个面恶,都不如他,都是三无人员。贾老师笑了,问道何为三无,小孩说:“无脚力,无体力,无耐力。” 贾老师幽默地说,你知道我几无?小孩无语。贾老师说道像我这年龄,已经五无了?我们都好奇地问:何“五无”?他笑着解释道:到我这个年龄你恐怕也是我一样,五无了,除了你刚刚说到的三无,我是更无欲望,无毅力了。我们都说您才64岁,肯定经过这次祭拜,您一定会有更大的作品问世。一个游客突然跑过来要和贾老师合影。他自然答应了。孔老师的儿子,感叹地说,哎,名人就是名人,我真是服了没办法啊。我笑他:你和毛主席一样,有着男身女相的模样,将来也做贾老师这样的大名人。让我们自豪。我更鼓励他回去后,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写出来。因为在泾川拜王母,在崆峒山问道都是很灵的。我陪先生去法轮寺拜佛,不知贾老师默默又祈祷什么了。这次参加西王母的祭拜大典,确实是各路神仙的群英会,蟠桃会,大凡参加者一定会得到西王母的灵光佑护,一定福禄寿齐,幸福美满。

贾平凹老师是享誉世界的文学大家,获奖无数,国内奖项尤其囊括更多,是当代著名作家中我最崇拜者之一。我说别人是著作等身,您不但等身,而且绕了几圈地等身,用泾川土话说是让人“羡慕嫉妒恨”。他总是悄然一笑,是那种贾式聪明地诡异地笑,我突然想起文学界总称他是“鬼才”。他是陕西人的骄傲,更是我们西北人的自豪。

因为同属关陇民俗文化圈,泾川与西安地缘关系相近的缘故,我是他忠实的粉丝,凡是他出版的著作,我几乎都是第一时间购买,第一时间长夜阅读,在文学的熏陶下幸福地面对生活中的各种挑战,面对荣辱,受他的影响也坚持着各种文体的写作。

曾经拜读过他的许多作品,尤其是早期的小说《野山》、《鸡窝凹人家》、《满月儿》、《商州》系列等,后来的长篇小说《浮躁》、《废都》、《白夜》、《土门》、《高老庄》、《怀念狼》、《高兴》、《秦腔》、《古炉》《带灯》《老生》等,他的散文《丑石》、《坐佛》、《闲人》,写平凉的散文《柳湖》、《平凉崆峒山笔记》尤其令我喜欢,我甚至可以背诵下来。

  这次陪同贾老师祭拜西王母,登临崆峒山,真有“狐假虎威”的感觉。

  望着他为泾川留下的题词,苍劲而有力,古拙而洒脱:

  王母故里 佛教圣地。

为我们县文联刊物《西王母文艺》的题词:西王母文艺是宣传泾川的重要平台。

以及先生为我的创作题词:文运长驻。我想起先生曾经说过的话:作家是靠作品说话的。先生不善于言谈,不随波逐流,其实他说过的话太多了,都在他的作品集中,我们只需去认真阅读,体悟,何必要让先生为难呢?佛教中讲:张口即是业。沉默是金。我们为什么总要以俗人之态,请求先生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我仿佛又看到先生独行侠一样的文学脚步,正在渐行渐远走向新的高度,衷心祝愿先生长寿,祝愿他的扛鼎之作,又给中国和世界文学树起一座新的高峰,让我们顶礼膜拜,望尘莫及。

 

2016.8.27-8.28记

 

 

 

附录:贾平凹散文两则

读而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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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凉崆峒山笔记

路  记

 

  

  崆峒是一座极雄伟豪华的建筑,进入它,前山有路,后山也有路。前山路是砭道,近,细瘦如绳,所有的平民在这里攀援。后山是车路,远而弯曲迂回不能通行大车,只有坐小车的人走。山对于人都是自然,路于人却有层次,这是佛道也管不了的。

但不说前路后路,路面都不平坦。美好的境界是不可轻易而得的,所以一满石头,花白滚园,思想得出这又是雨天的水道。到了八月,萧萧落叶,又一起集中在路上,深余四指,埋没一切凹凸,灿灿辉煌,如进圣殿的地毡。到了山中,看四个井字形峰头,路更不可捉摸,几乎是随脚而生,拐弯,便以树根环绕,到崖嘴就有楼阁,路又穿过楼阁下门洞,青石铺成,起津津清凉。直到悬崖陡壁前了,路一变而成石凿台级,直端端如梯,梯甚至向外凸,弓一样的惊险。有一“黄帝问道处”,黄帝且不知路该何处去了,游客更觉前途不测。回首路又不复再见,一层群木波涌,满世界的杂色。一步一景,步步深入,每每百步之处,其景则异变,令人不知身在何处,惊奇良久,才醒悟到人间、仙境果有不同啊!

行至最高峰,谁也不知是从哪里来,又要从哪里归去,路全然消失,唯见山下泾河长流乃及远,身旁古塔直上而成高。这个时候崆峒的自然同一了人的自然,佛道若真有神灵,神灵视人是一类的,人从不同的路来,路将人引到共同的高点,是人皆享到了极乐。

 

 
 

 

树  记

 

  

以松为主,兼生杂木。

皆不主张,肆意横行。不需要修剪,用不着矫饰。八月是深秋之季,枝条僵硬,预示着冬临里的一年一度的干枯。叶子都变色了,为红、为黄、为灰,色彩鲜艳原来并不是好事,而是脱落前的变态的得意和显耀。愈是这般鲜艳,近看却感觉晕起的色团很轻很淡,树桩、树杈、甚至指粗的枝条就愈黑得浓重,这浓重的黑才似乎使这些色晕不至于是雾而飘然离去。

每一棵树上都生苔藓,有的如裹了绿栽绒,有的生了白斑,白中透青,如贴了无数的生锈古铜钱。有的则丛生木耳,其实并不是木耳,是一种极薄极薄的菌片,如骤然飞落的黑蝴蝶。更有一种白色苔藓,恰似海边贝壳,齐齐地立嵌树身,几乎要化作冲天的玉鳞巨龙扶摇而去,使人叹为观止。

有老松,其松塔与叶同等,那是年年不曾脱落的,年年又新生而死的积累,记录着它们的传种接代而未能及的遗憾,或是行将暮年,对往事所作的历历在目般的回忆。

俯视远处那一面上下贯通的石壁前,有一树,叶子全然早落了,只有由粗及细而为杈的枝,初看是铁的铸造,久看就疑心那已不是树了,是石壁的裂缝。而仰观面前原石崖上,无坎无草,却突兀兀生就一树,凝黑的根为了寻找吸趴的方位,在石崖上来回上下盘绕,形如肿瘤,最后斜长而去,实在是一面绝妙的腾飞的龙的浮雕。

谁也想象不到,在山顶之上的高塔之巅,竟有两树,高数丈,粗几握。扎根的土在哪里,吸收的水又自何处,是哲人也百思不得一解。

  间或就有一种枫,已经十分之老,不图高长,一味粗壮,样子幼稚笨拙,但枝条却分散得万般柔细,如女子秀发。叶子未落,密不密的,疏不疏的。有五角,色赤黄,风里摇曳,简直是一片闪灼的金星。一个树是一个构造。

除了庙堂前的两棵四棵象征神威的蛇皮松,高大无比,端直成栋梁才,别的任何地位的松、柏、栳、檞、栋及杂荆杂木,皆根咬石崖,身凌空而去。崆峒的树是以丑为美的,不苦为应用,一任自由自在,这就是这个世界丰富的原因,也正是崆峒之所以是崆峒的所在。

                                                       急草于1985年10月10日早

 

 

 柳   湖 

贾平凹

 

柳湖在陇东的平凉,是有柳有湖,一片柳林之中一个湖的公园.我却在那里看到了两个湖的柳,和柳的两个湖。

  当时正落细雨,从南门而进;南门开在城边,城是坐在高坡上;一到坡沿,也就到了湖边.这是一个柳的湖.柳在别处是婀娜形象,在此却刚健,它不是女儿的,是伟岸的丈夫,皆高达数十丈,这是因为它们生存的地势低下,所以就竭力往上长,在通往天空的激烈竞争的进程中,它们需要自强,需要自尊,故每一棵出地一人高便生横枝,几乎又由大而小,层层递进,形成塔的建筑.从坡沿的台阶往下看,到处是绿的堆,堆谷处深绿,堆巅处浅绿,有的凝重似乎里边沉淀了铁的东西,有的清嫩,波闪着一种袅袅的不可收揽的霞色,尤其风里绿堆涌动,偶尔显出的附长着一层苔毛的树身,新鲜可爱,疑心那是被波光透射的灯柱一般的灵物.雨时下时歇,雾就忽聚忽散,此湖就感觉到特别的深,水有扑上来的可能,令人在那里不敢久站。

  顺着台阶往下走,想象作潜水,下一个台阶湖就往上升一个台阶;愈走,湖就愈不感觉存在了.有雨滴下,不再是霏霏的,凝聚了大颗,于柳枝上滑行了很长时间,在地面上摔响了金属碎裂的脆音.但却又走进了一个湖.这是水的湖,圆形,并不大的;水的颜色是发绿,绿中又有白粉,粉里又掺着灰黄,软软的腻腻的,什么色都不似了,这水只能就是这里的水.从湖边走过,想步量出湖的围长,步子却老走不准,记不住始于何处,终于何处,只是兜着一个圆.恐怕圆是满的象征吧,这湖给人的情感也是满的.湖边的柳,密密的围了一匝,根如龙爪一般抓在地里,这根和湖沿就铁质似的洁滑,幽幽生光.但湖不识多深,柳的倒影全在湖里,湖就感觉不是水了,是柳;以岸沿为界,同时有两片柳,一片往上,一片往下,上边的织一个密密的网.在这时我才有所理解了这些低贱的柳树,正因为低贱,才在空中生出一个湖,在地下延长一个湖,将它们美丽的绿的情思和理想充满这天地宇宙,供这块北方的黄色土壤之上的繁嚣的城镇得以安宁,供天下来这里的燥热的人得以“平凉”。

  这是甲子年八月十四日的游事,第二天就是中秋,好雨知时节,故雨也停了.夜里赏月,那月总感觉是我游过的湖,便疑心那月中的影子不再是桂树,是柳,恍惚不已,遂记下一段即兴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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