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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篇、戏斑子和夜市

2013年11月04日 来源:作者原创 点击数:

(一)

  戏班子和夜市第十二篇戏班子和夜市泾川县城虽小,别的什么不太突出,唯独唱戏这一行非常活跃。解放前,巷子街就出过两位小有名气的秦腔演员,一位是巷子顶上的秦鸿德。他是一个非常地道的须生演员,我看过他的很多戏,无论从化装、身段、唱腔、表演和道白,那一方面都数得上一流。他还是个“大肚子”,就是脑子里装了很多戏。有一年在赖王家唱戏,唱完午戏休息的时候,我和爷爷在庙院里闲游,转到庙院西面的一个小庙里,麦草地上放着几个铺盖卷,坐着没有卸装的秦鸿德,一个青年人爬在地上用毛笔在本子上抄写戏文,眼前放着墨盒,我们站在门口看了半天,只听秦先生念一句,青年人写一句,原来他们在抄一本叫《春秋笔》的剧本。当时我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内容,但大致可以听出一些。比如这一场戏要上几个人,说什么话,唱什么板、什么词之类等等。后来休息时,秦鸿德和爷爷拉起闲来,说到我家是巷子刘家时,秦先生激动起来,谈到他的家世、爱好和当了戏子以后家里人不让他上祖坟,不认他是亲人等情况。其实这些我爷爷都知道,我也有所耳闻,最后他感叹地说:“唉!一辈子就爱了个这,结果连家也丢了,祖先也没了,不过也不后悔,总算唱出点名堂了,自小出门学艺,几十年装了一肚子戏,走到哪里就想给后人留下一点,谁愿意抄,我就给谁念。”他以后走南闯北,唱的很红。解放后去了西安,听说进了陕西戏曲研究院。

  另一位是张乐平。他是解放前平乐社的第一期学员,住在我家上隔壁。我见过他毕业时的照片,搞戏剧普查,写戏曲志的时候,我动员他儿子张锁劳,把其父的照片资料收入了志书。张乐平是旦角演员,攻花旦,年轻时名噪一时。据说当年有些年轻妇女看了他演的戏后,神志恍忽,到凉粉摊上吃凉粉时给卖凉粉的说:“调一碗张乐平!”这话在泾川传了好多年。可见他当年的表演技艺多么高超。我能看懂戏的时候,张乐平已经40岁左右,身体很瘦小,由于长期化装,脸上的皱纹特别多,每当他一出场,台下便有唱倒彩的声音,有些人还叫骂。演员的艺术生命实在太短暂了,特别是旦角演员,红极一时不过十来年,往后慢慢地就会被人赶下舞台。张乐平和现在的演员不同,他要吃饭要养家糊口,退下来没有人给他钱,只得硬着头皮干。解放后,他参加了县剧团。大概是50年代末死于车祸,还是怎么去世的?

  距解放前较早些的时候,王花鸨、孙烂片子都是当时有名的戏班班主。因为他们的资历深,领戏时间长,戏装破烂不堪,人们便给他们起了这些绰号。这些戏班子在我的记忆中已经很模糊了。1947年前后,泾川县保安队队长文安邦组织了一个剧团,团名我记不得了。我的三叔父是保安队队副,代理剧团团长,具体业务由老演员负责。当时有很多外地演员到这个剧团就业,演出质量很高。有名的旦角何金凤,年不过二十岁,长相亮丽,身材苗条,天生一付好嗓子,她的唱腔甜美细腻。何金凤开了泾川女人唱戏的先河,一出场就引起了强烈的轰动。她是第一个坤角,天生丽质,加上漂亮的唱腔和演技,使当时很多官员和百姓为之震惊,只要有她的戏,几乎场场暴满。还有一名花脸演员,高个子,身材较瘦,名叫何瑞勤,是同何金凤一起从陕西来泾川的。不知他俩是否本家?此人唱大净稳中有刚,动作大气,嗓音宏亮,文武兼能,是剧团的台柱之一。解放后回了陕西,听说也进了陕西戏曲研究院。后来陕西又来了好几个,任哲中大概就是那时候来的,他主要演贫生戏,每次出场穿着打扮千篇一律,黑帽黑袍黑靴子,一缕头发吊在耳边上。我当时爱看热闹的,不喜欢他的戏。还有任易民、刘玉兰等都在这个班子里唱过。

  那时候的戏园子在紫荆山脚下的空场子里,坐东向西,南面地势高,墙外是上紫荆山的小坡路,东面靠山,西面临街,北面是阎家沟,大门很简陋。演戏时给门口挂一块蓝色的破幕布,门约有两米宽,两个人站在门口收票,门旁一张小桌子是卖票的。舞台在山脚下的一个大土台上,四角栽四根木杆,棚上篷布,挂上幕布就可以演出了。当时没有汽灯,更谈不上电灯,晚上演戏,在台口的横梁上挂三至四个大油碗,每个碗里装满清油,放上约四根指头粗的灯捻子,点燃后浓烟滚滚,碗下是一个铁圈,三根铁链子把油碗吊起来,灯捻子面向舞台。面向观众的一面要挂上一块纸板,起遮光和防风的作用。这样的灯光效果可想而知,不过那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用清油灯,黄豆大的火焰照惯了,也不觉得黑,舞台上的灯毕竟比家里的灯亮,也不觉得灯光太暗。舞台台口里还要放一根长椽,以防演员走出界线掉到台下。台中间铺两张芦席,帘幕后面是后台,两边是乐队。台子约1米来高,那时我站在台下正好能摸着台口的木椽。台下用椽子围了一圈,很像草原上的羊圈,里面摆着两排制作简单而粗糙的长条桌子,后面有板凳,买坐票的人就坐在这种板凳上,跑堂的人会送来小茶壶、茶杯、瓜子等。扛大茶壶的人专门供开水,还有人供热毛巾,需用这些东西的人一般都是官员和富人,是耍牌子的,一般人不要。栅栏外面是买站票的人看戏的地方。场子最后面放一张方桌,两条板凳,这是专门为警察准备的坐位。每天晚上这个坐位上都有人,只是有多有少,但从来没空过。演出情况好的时候,园子里还有卖醪糟的、卖水果和卖瓜子、花生、大豌豆的。平时只有一两个人提着笼笼卖烟卷。那时候,我年纪小,听不懂戏文,主要是看热闹、听唱腔,究竟当时演了些什么戏已记不得了。只记得剧团成立的那一天晚上,从西安买回来的新戏箱首次亮相,演的是《锦绣图》。因为我三叔父是剧团团长,我们全家沾了光,坐在圈子里面的坐位上。父亲特意要了茶水、瓜子,大大方方的耍了一次牌子。这天晚上看戏的人特别多,挤得周围的栅栏吱吱吱地响。当那些金光灿烂的新戏装一出现时,台下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因为过去所见的戏装都破烂不堪。当晚,演员们也特别卖力。后来很多人都在议论这场戏,认为是那个时候演出最好的一场。我当时穿着一件绿色的花布长袍,激动的时候,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在走道里学台上人表演,惹的周围观众哈哈大笑。另外,对我有点印象的戏还有《七熊盗桃》、《大上吊》等,具体情节已记不清了。

  过了不久,剧团排了一出新戏《天河配》,写牛郎织女的故事。为了演好这场戏,剧团花费了很大精力,除精心排练外,还专门制作了布景。那时候用布景是非常少见的,戏班子都是私人的,花钱做布景谁都不干,可能也没有那个意识。演出前两天,剧团请了一位能制作彩灯的人,用竹子绑了架子,糊上纸,染上绿色,再喷洒上白色和红色的点子,做了几天我不知他们在做什么。做完后原来是一座高低起伏的假山,还糊了一只牛头和许多荷花荷叶。这个假山是专为七个仙女洗澡这场戏制作的。何金凤主演织女,宣传力度很大。一块很大的红色戏牌上写着这些内容,预告了好多天。为演好这场戏,还专门从西安买回来六七个汽灯。当时汽灯挂在戏台左边土台上的一间小房子里,墙边上有一根横架起来的木椽上,有人专门管理。点汽灯不像点腊烛,首先要把汽肠子烧热,油蒸气才能从喷咀中喷出,油喷来要通过纱罩才能发亮,喷咀不通了要用扎针扎,纱罩还要防风,大风一吹就会灰飞烟灭。所以点汽灯的人在开戏前两三个小时就在那里忙碌,我经常到灯房里给那位师傅帮忙。

  正式演出《天河配》那天,由于宣传得力,又有许多新鲜的东西即将亮相,那天看戏的人特别多,剧院门口由保安队维持秩序。这一场戏演出后,天天爆满,三叔父在最后一晚才给了两张票,爷爷和父亲领着我去看了一场戏。汽灯和油碗灯大不一样,走进戏院,舞台上亮得刺眼。演出开始后,各色各样的衣服闪闪发光,特别是织女头上的那些装饰品,在强烈的灯光下一派珠光宝气,使演员的脸也漂亮了许多。从此,泾川戏剧舞台上彻底把油灯的命革掉了,乡村的演出也逐渐用汽灯代替了油灯。谁的班子没汽灯,就没人看他的戏。在演到七仙女洗澡时,台口两个人拿着红纸做的套子把灯光遮起来,台子上一片淡红色,朦朦胧胧。第二道幕布拉开,一条一米来宽的蓝布把台子隔成两半,布后面放着纸糊的假山和几朵莲花莲叶,七个仙女从前台飘到后台,脱衣洗澡,台下看戏的人静悄悄的,人们的眼睛睁得很大。一股清泉从山前的空中流了下来,人们当时都看傻了眼,台子上还能流水?织女影影绰绰,似乎是赤身裸体。这场戏人们议论的最多,事后我问做布景的,其实很简单,他说水是人端着脸盆站在凳子上从高处细细的往下倒,下面接一个大木盆,快倒完时另一人赶紧接上,约摸倒完两三盆水戏就演完了。演员也没有脱衣服,为了演这场戏,专门到西安给每个演仙女的演员买了一身粉红色的线衣。这是泾川戏剧舞台上的又一次革命,舞台上出现了立体的、动态的布景。当然这些东西实在是太简陋了,但它毕竟是第一次。文安邦剧团的这一场《天河配》,在泾川的戏剧史上起了承前启后的作用。解放后,泾川剧团就是靠这些家底成立的。

  那时候,除了县上的这个剧团外,活跃在乡下的还有几个戏班子,最早的要数杨班长(名子记不起了)的杨家班,老杨班长的几个儿子都是唱戏的,其中有一个儿子是老几记不清了,他是唱净的只能演二花脸。他唱戏吐字不清,人叫“大舌头”。他画的脸谱堪称一绝,多式多样,干净大方。老杨班长演须生,名冠西北。另一个是任国栋任班长,泾川人都叫他月月。他的《击鼓骂曹》、《梅伯抱火柱》等最为有名。比较年轻的、一直唱到解放后的要数白忠孝白班长,泾川人只叫他的小名白书来,他在平庆两地非常有名。他的《祭灵》、《大报仇》等很有名气。他的弟弟白忠义是旦角,和他同台演出。白书来以后还当过泾川剧团的团长。一次运动中回了庆阳老家。70年代我在肖金的一个集市上见过他,他摆小摊卖柿子。名冠西北的红生泰斗王超民是和白书来先后到泾川剧团的,人称他为“活关公”。演新戏的时候他演的梁老大和“说书阵地”都很不错。

  解放后泾川剧团成立,排演了不少新编历史剧。当时最有轰动效应的要数《易水曲》,即荆轲刺秦王的故事。这本戏除了排的好、演的好以外,还有布景好。有人说布景好了会喧宾夺主,其实不然,好布景不但是锦上添花,而且对渲染气氛、衬托剧情、表现剧情的特定环境都非常重要。我认为《易水曲》的演出成功,布景起了重要作用。布景的制作者陶渠先生,每天在戏园子的院子里画布景,我经常去看,后来他去了西安,成为一名很有名的布景制作艺术家。以后演出的《张翥煮海》、《梁山伯与祝英台》、《劈山救母》等都很成功。

(二)

  那时候没有专门的夜市,只有几个卖小吃的,一直在戏园子门口上下沿街叫卖。从夜戏开演前一个多小时到夜戏结束,一直能听到他们的叫卖声。温家、魏家、刘家的烧鸡很有名气。刘伯正、刘改正的烧鸡主要在北门和下街卖,温家和魏家的主要在中街和什字街、上街一带卖。泾川烧鸡当时很有名,据老人说,北门刘家的鸡汤锅已有五六十年的历史,煮出的鸡颜色棕红,香飘满街,其他两家的也很地道。我家西峰的亲戚到泾川来,回去时要带几只烧鸡。西兰公路上东来西往的人都要带泾川烧鸡,根本没听过静宁烧鸡。现在静宁烧鸡几乎闻名全国,成为一大产业。而泾川烧鸡却让人看了恶心,颜色染的很难看,一看浑身起鸡皮疙瘩,谁还敢吃。听说鸡下锅前要在水桶里泡几天发酵了才煮。猪肉也是这样,颜色染的像腐烂了的臭肉。这样做还想发财?静宁人是我们的榜样,我们的前辈也是我们的楷模,老老实实做事有好处。夜市除了卖烧鸡的,还有卖油茶的。解放前,好像是四川人家住在上街里,他喊的声音很浑厚,音调扯的很长:“芝蔴……油茶……”前面两个字连的较紧,听不太清,我们娃娃伙故意学着他的腔调喊:“几巴……油茶……”这个人平常穿着蓝色粗布长袍,系腰带,头上缠着白布毛巾,脊背上背一个裹蓝布棉套子的大铁皮油茶壶。一只胳膊上挎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碗勺和洗碗的用具。谁要喝油茶,他便把竹篮子放在地上,取一只碗把身子一晃荡,大壶里“咣当”一响,然后拔掉壶嘴子上的木塞子,把碗接到壶嘴上,壶嘴向碗口一斜,不多不少倒了满满一碗油茶。熟人来了摇壶的力度大一点,能多吃两三颗杏仁。

  高半夜的包子天黑以后上市,大街小巷到处窜,光顾最多的是戏园子周围,特别是戏快演完时,他的喊声最大,说咯最多,“热包子!”“刚揭笼的热包子!快来买啊!”……“唉!我妈老傻(瓜)了,把两顿的油放到一搭了……油汪的很啊!快来买啊!”这些是他常用的台词,因为他说话风趣,在叫卖过程中也能表现出他的才华。他还经常根据当时的具体情况编一些新词。他有坚毅的性格,卖不完包子决不回家,经常在半夜三更还能听到他的叫卖声。临解放时,他可能40多岁了,从他的叫卖声中我们知道他还有一个老母,这包子是他母亲亲手做的。他要靠母亲的辛劳和自己的努力维持家庭生活,每当我听到他那句叫卖声,心里总会产生一丝悲凉和不安。夜市上除了上述这些,还有卖香豆的、卖芝蔴棍子糖的。总之,那时候泾川城里的夜晚是很萧条的,没有路灯,除了几家大的商户关门较晚,其他地方如果没有月亮,有些小巷子一片漆黑。夏天晚上乘凉的人多,还有些生气,天一变冷,人们都早早地进入了梦乡,等待次日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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