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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生:50年前的瑶池沟三月二十庙会

2013年05月08日 来源: 点击数:

留在记忆中的庙会

——50年前的瑶池沟三月二十庙会

王金生

  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泾川的回山不高,瑶池不深,但因为它们和西王母密不可分,所以就成为举世皆知、名扬天下的名山胜水。

  留在记忆深处,至今难以忘怀的王母瑶池沟庙会是那样的令人神往留恋。不必说每年农历三月二十日一大早,立在庭院望宫山(五、六十年前城中楼房甚少,且仅只两层,从城中望四野山峦是轻而易举的)馒头型的铁钟,高高耸立在山巅龟背上的石碑,都在缥渺的晨霭香烟中若隐若现;也不必说蜿蜒曲折如蛛网般缠绕在回山周围的蚰蜒道(时回山大路年久失修,只能在丛丛荆棘中的羊肠小道上攀援而上,泾川人称此小路为“蚰蜒道”)上,本处、外地的小脚老妪们手足并用匍伏而攀,时明时晦精疲力尽而不怠懈,只为能在三月二十日最早朝觐王母抢头香故自强不息、精力衰竭舍命一搏,其虔诚执着令人自惭形秽,对她们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也不必说典雅古朴的“瑶池胜境”楼牌,庄严肃穆的金母殿(于夜月亭上方偏北,今二天门西,毁于1969年),翼然凌空的夜月亭,接来送往的“知客亭”(在夜月亭南侧,背南面北三开间,毁于1968年),单是从范公祠(今文管所院中)至夜月亭一里之遥的沿山大路两旁的热闹繁华场景,就足以让朝山逛庙会的人们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步过官桥(旧汭河大桥),西兰公路绕回山西去转弯处的“古瑶池降王母处”石碑(清道光时立,毁于文革)处向西南走去,“史母节孝碑”(毁于文革)、抗战阵亡将士纪念碑(毁于文革)都淹没于人海中,宛如海中小岛。再向西行,直至瑶池沟口,约六、七百米依山傍水的林荫道中,万头攒动,略无罅隙,南腔北调,人声鼎沸,汇成一曲足以撼天动地的交响乐奏。你听操豫皖声腔以顺口溜调招呼顾客的是“京货摊”,回山山隈较阔处拥挤的人流围成一个个人圈,高处一望宛如洪流中“旋涡”那是耍猴、弄蟒、卖膏药的。逛会的女人除了光顾红粉、丝线、梳篦等摊点外,还要乘此机会选购些“花样子”,以备日后刺绣时作为底本,绣于枕头、裹肚、鞋样子、荷包上。花样子类似剪纸,刻剪技艺非常高明,且品类繁多,每一品种有几公分厚的一叠,看起来是用特殊工具“打”出来的,绝非手工所能办到。摊主们说话我很难听得懂,现在想起来可能是江浙一带人吧。上边这些小摊点上的顾客大人为多,孩子们的心则早已飞到泥面、棉麻、竹木制作的玩具上去了。三月二十会上陕西凤翔的泥制娃娃、鸡、狗等玩具总是捷足先登,这些东西大人小孩都喜欢,所以生意特好。大人注重艺术欣赏,买回去专作居室摆设,孩子则注重它的玩具功用,因为这些东西不但制作得生动有趣可爱,还在隐蔽处安上芦苇杆、叶组成的发声装置,儿童用嘴一吹就会发出声来。我儿时得到的几件泥鸡、泥狗、泥兔等可以吹响的玩具,一直视为宝贝保存了十几年,直到60年代上山下乡时才丢掉了。在瑶池会上,另一种吸引儿童的玩具要数南方人出售的竹制小竖笛:拇指粗的笛身有四、五个孔,一端再装一个竹哨,口吹竹哨,手按笛孔,就能奏出动听但不成调的乐曲,每只三、五分钱,小孩子买得起。还有制作精致的面人也让孩子们心动,五颜六色的面团排列在小摊上,摊主就是彩塑艺术家(听口音多为河北人),只见他胸有成竹地把各色面团随意摆弄,一转眼,手持金箍棒的孙悟空、单刀赴会的关云长、雉尾高插威风八面的穆桂英、长嘴大耳憨态可掬的猪八戒、英姿勃发的武松……便会在他手上蹦出来!面人的优点是形态生动、呼之欲活,但一干燥便会碎裂成渣不比泥人想保存多久就能保存多久,所以只是零花钱多的孩子买来玩新鲜。还有一种叫“哈哈笑”的玩具,也是三月二十会上的特色玩具之一。“哈哈笑”是用彩色玻璃制成的玩具,形状宛如锡制的烧酒壶,只是底比酒壶大,颈比壶颈细,多为紫红色,玩法是人用嘴向里吹气壶底就随气流而抖动,发出如人狂笑的声音。这玩艺是不好玩的,气不足吹不响,气太大则会掉底,保不定玻璃渣还会割伤孩子的手,所以小孩子是不会买的。当时我国会制玻璃的地方不太多,一只装完药品丢弃的玻璃瓶,孩子们拣来就当宝贝,这“哈哈笑”我想也该不是泾川附近所能生产的吧?

  步上一段缓坡,是一片数千平米的台地,北依回山,南临汭水,临河一侧的悬崖绝壁垂直水面约三十米。这里便渐次进入闻名天下的瑶池主景区。台地上路两旁地里长满了弯腰拱背、虬曲螭盘的大小桃树。台地最狭处有碑楼依山傍沟扼守咽喉要道,成为瑶池的门户,牌楼分三门,中门门楣大书“瑶池胜境”,字体飘逸高古,为民国初年泾川县长王任民所书。中门为通道,左右侧门下,各有石狮一尊,此牌楼、石狮都是明洪武年间遗物,是明国重修瑶池时从文庙临街处宫墙万仞坊移来现址(毁于文革)。石狮现移在王母宫文管所门前。由牌楼西行,步过三孔砖拱桥。桥建在二丈见方的水池上,池中水由山泉聚集而成,内植菖蒲,清彻见底,蛙鸣蝦戏(池、桥均毁于“文革”)。过桥再走十余步,就到戏台背墙。坐北向南的戏台正面向西,直到接待厅、夜月亭是一小广场。平日游人不多,幽静凄清,但每年三月二十前后一周左右,则十分热闹。这瑶池主景区从桃树林到牌楼内外、戏台前后、山坡沟畔,是一片游人的海洋、小吃的世界,凉粉、饸饹、酿皮、醪糟、锅盔、蒸馍、甑糕、油饼、蒸鸡、卤肉无一不有,粘糕、油糕现炸现卖,最大宗最实惠要数麻糖(麻花)了。卖麻花者选择的经营场所在戏台正面西厢,北倚山崖,南靠沟沿,排成两长溜。麻花摊的样式几乎是一致的,下蹲一个大竹方筐,上安一口大笸篮,竹筐里整齐紧密地码满了麻花。笸篮里除麻花外还放有麻纸一迭、细麻绳球一个,稍有空闲摊主就把麻花每十把卷以麻纸、绑以麻绳,陈列在笸篮里。一把一把地卖,算零售,二、三分钱;一捆一捆地提,算批发,一角五分到两角不等。零售可解逛会人小吃问题,批发可供探亲访友作为礼物,算得上价廉物美,老少咸宜。麻花分盐、糖两味,外观一模一样,可你要甜要咸,摊主是一点不会给错的。旧时每年三月二十古会,到底有多少人次参与,成交有多少金额已无具体数字,只是每天午场戏罢后,所有小吃摊上的食品都销售殆尽,会结束时远道、近处的客商带来的商品绝大多数都变成现金装入行囊,没见什么人把带来的货物拿回老家去。

  早年没有开辟出登宫山之巅的公路,朝山进香的善男信女,多不走古时五道灵官殿旁的大道而抄捷径,由泾汭交汇处大佛洞石窟北侧的石阶“拾级而上”,穿第二层飞阁,由南侧拱门沿一尺多宽的险道,至药王洞(神像毁于民国冯玉祥军,洞殿毁于“文革”,石窟南上侧那片小柏林是其遗址)。参神后再循荆棘丛中羊肠小道(即前文蚰蜒道)上至一天门(在今钟亭处,不是今之一天门)登山巅,拜金阙谒王母。道路盘盘,荆棘蓁蓁,蛇蜴隐现,虫豸出没,远道朝圣者怀一腔赤诚,舍生死于度外,务必登上山巅,以表对王母娘娘虔诚敬畏之情,本地人尤其是“黄发垂髫”,妇孺童稚,是要冒生命危险登山的(小时候听说过药王洞下曾摔死一人)。为解决这些人表达对王母的信仰,满足迎祥纳福的心愿,瑶池内除夜月亭等建筑外,还建有金母殿、子孙宫、祖师殿等供香客祭拜的庙堂。金母殿在夜月亭左上方,为三楹前转后不转的殿宇,背依回山,面临瑶池,殿内中央供奉西华金母神位,约一尺宽三尺多高,两旁还供奉着两个宽约一尺,高约五、六尺的大牌位,均蓝色火焰边,桔红色洒金牌心,分别为“汉壮缪侯关羽神位”、“宋忠武王岳飞神位”。还有一面架在鼓架上,直径四、五尺的绿漆金龙彩绘大鼓,是我儿时见过的最大的鼓了。我曾经问父亲“金母殿里为何供上关公、岳飞神位?”父亲告诉我“关公、岳飞原供在察院里(今电信局),因为那里成了电报局,就把神牌和大鼓都寄放在金母殿里了。瑶池金母殿中神牌毁于“文革”,殿宇坍塌于70年代,今二天门西,泛水泉东宽阔处是其址。金母殿脚下左右各有一个小庙,内无神像、神牌,西边和小庙内住着一位四川籍老人,孤苦伶仃靠在河湾池塘捞鳖卖钱为生,不知姓氏,人只称其为“捞鳖老汉”。三月二十前后,瑶池香火鼎盛的庙宇,除金母殿外,要数西面山坡上的子孙宫了。这座庙宇现已修复,但和当年情形不太一样。小时候庙中三霄塑像较今为小,以表示子孙神的十二生肖塑像为主神。尺把高的十二属相神均作小男孩样,手中各持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十二相中属自己的那一只,他们个个只穿红裹肚,笑容可掬,活泼可爱,两腿岔开,坐在供坛上。每个泥孩腿裆中都安着一个泥面捏的小鸡鸡(俗称牛巴子),稀男欠女的人(多为女性)来拜求子孙,上香焚表、压了香钱,祈祷已毕,便选十二生肖中一个自认为聪明乖巧可爱的泥孩,只须把牛巴子扳下来带回家中服下,据说便可以生下一个和子孙宫那个泥孩一模一样的宝宝,满足夙愿。然后夫妻再到子孙宫还愿,并给哪个曾扳过“牛巴子”的泥孩像戴上“锁锁子”以感其赐子之恩。至于那些泥孩被掐去了的“牛巴子”早已由庙倌补上了。

  子孙宫南隔一条小沟的山坡上边建有一座祖师殿(毁于“文革”),据父亲说是城中铁、木匠工集资建造的。内奉太上老君暨鲁班祖师神位。民间传说老君李耳炼丹得铁,是为铁匠祖师,而鲁班则发明锯、刨、墨斗、曲尺,是木匠祖师。小时候跟会,因隔沟路远没曾到过此庙,故里边情况不得而知。1967年在苗圃打工时(当时瑶池宫山都归苗圃管),据老造反派告诉我,文革初期他们去该庙破“四旧”,当时庙内早被延风村造反派破过一次,已无“旧”可破,但他们却不甘心,猛然抬头看见屋梁上似乎有一卷纸,用木杆戳下来一看,是一副卷轴画,内容是“回山全景”,署名为仰斋刘景向作。刘景向为泾川清末书法家,曾任灵台教谕,当年泾川北城楼关帝塑像上方悬一大匾,文曰“护国佛”,题款处为仰斋刘景向书,此匾50年代北城门拆毁后移放王家祠堂内,我曾见过。刘景向是北关人,住宅就在今中山街工行大门处,和我也算忘年近邻。当追问此画现在何处,他们说上交“五一六”联委了(“五一六”是文革时泾川势力最强的造反派组织)。

  50年前的三月二十庙会,还有一处引人入胜的去处,就是位于子孙宫头顶山腰上,由道士刘紫阳先生创建的“紫气凝金道院”。刘紫阳据说是北洋军阀军队的一名师长(或说军长),后失意下野,乃同他原来的副官崔圆慧来泾川,购得瑶池一片山洼,修庄基一处,土窑三孔,于窑前修过厅三间,旁建花园一处(约六、七分地),窑崖头再辟地一片,建房三间,为刘道士修身养性之所。刘道士精于医道,求医者颇多,平日不下山,医暇以泥糊麻刷在大石板上练习写字为乐,字颇据欧风。下山购买药材(兑丸药用)和生活用品的事务则由崔元慧先生完成。刘、崔二位先生我曾见过,刘黑须黑发,崔须发花白。皆道袍、道冠,仪表非俗,一派仙风道骨,令人肃然起敬。花园内奇花异草名木,无论其品种数量均为泾川之最。刘、崔二先生对瑶池功不可没,可以说没有刘、崔两位,就没有今天瑶池的生态环境。故解放后二位先生曾荣获省政府“水土保持模范奖”。

  故例瑶池庙会演戏费用,由商会负责向县城大小商号,按不同档次摊派、收缴、支付。戏一般演七天,有时可达十天,在此期间,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自然是瑶池,但县城内三街六巷也并不冷落。因为每年这个时候,在街道上会欣赏到风格独特、惊险优美的“河南狮子”,与本地狮子表演不同的是,河南狮子能在成百上千张桌椅架成有两、三层楼房高的台上,腾跃翻滚,摇头摆尾,令人叫绝。演者就是千里迢迢来瑶池赶会的河南艺人,他们集商人艺人香客于一体,融朝圣演出为一事,在“同乡会”(旧时河南人在流离中以籍贯为纽带,自发成立的一种互救组织)的协助下,在大街进行义演。不在瑶池沟演出的原因,我想大概是因为:一则人稠地狭,二则同乡们集中桌櫈也因离居住地较远而不方便,就把演出地选择在县城,瑶池唱戏,县城舞狮,正形成互补。

  据史料记载,瑶池庙会,最迟在唐末宋初就已形成规模(约9—10世纪),奠定了集朝圣、贸易、游艺于一体的商贸会规模,和今日之“广交会”相似,传千年而不衰。虽罹数劫,如清同治间,回军焚山,宫阙化为灰烬;民国间冯玉祥拆庙以充军队薪柴,使光绪年间重修的王母宫阙又成一片废墟。但可喜的是这些劫难只毁了庙宇建筑,三月二十瑶池沟王母宫庙会却从未间断。在我的记忆中,瑶池沟最后一次仪规全面的庙会是1956年。因为当时农业上已开始互助合作,粮食已实行统购统销政策;农民做小生意被视为走资本主义道路而加以抑制,自制自售饸饹、酿皮等小吃也缺少原料来源。加之城市工商业已实行了改造,变为“公私合营”,企业小业主化作公职人员,不可能再跟集赶会做生意。所以这次庙会较往年小得多了。次后二、三十年里(直至八十年代中期)庙会虽然暂停,而三月二十日朝山敬神却未间断,宫阙遗址、大安铁钟旁、陶谷碑下,表烬香灰成片成堆便是明证,王母文化植根民心可见一斑。而泾川县城关春季物资交流大会也适时必要的补上了瑶池沟庙会的空缺,每当油菜开花、小麦打旗、水萝卜上市的时节,便在回山脚下泾汭河滩选一处较广阔的沙洲搭起戏台,演十至十五天大戏,过春季物资交流大会。不在瑶池过会(原因是1958年省上把瑶池辟为疗养院,后来连戏台也拆除了),但沙洲上的交流会,远方的客商几乎绝迹,玩具、花样子、哈哈笑都不见了。这些都为国营商店的百货生产资料所代替,个体上市的只有猪、羊、鸡等小畜禽。

2010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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