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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川名小吃系列之---糁子米饭

2009年12月18日 来源:网络 点击数:

    细看糁子,糁子多是三棱形的、扁的、方的,圆的极少。玉米粒金黄金黄,从磨眼里下去,双扇磨子研成什么成什么形。磨眼里总插三根四根粗细不等的竹棍,叫“站子”,插一根筷子粗的,磨出来的即是糁子,插二根毛衣针粗的,是磨二遍面,再插一根卫生香粗的;是磨更细的面,这站子成了磨子的闸门开关。玉米从磨眼里一遍下去,不再上磨子,箩来回拉动,停下,上面有漩涡式的皮子,全是粮颗的把儿和厚皮,抓了,再箩,又抓,三四遍后,就是黄灿灿的半箩绽开的糁子,玉米面也被箩净了,这糁子倒在一只木斗里,又箩,一圈一圈从磨台上用木簸箕揽着,一只手刨净磨台,磨口里又挤下雪片一样的糁子。这比起一斗粮磨十八遍有一斗面还有一升麸皮的事来,松活多了,推一遍娃娃就能卸下磨担绑在小腿上做高跷踩,让别的几个撑扶起来掏土崖背子上的雀窝。

    从秋九月,冬十月,数九寒天十一月,腊月,二月三月以至四月,每个早上的饭就是玉米糁子米饭,也叫豆豆米饭。泾川人一日二餐,自古不变,早餐九点正吃,懒婆娘脚大得像耱挡、人称木匠的女人家,十点多才吃饭,下午二三点,是巧慧家妇家的午餐时间,最迟迟不过四点。谁家饭早谁家的日子能过到前头,这是一个老太爷膝下的十几家人共同恪守的准则,谁家饭迟,却运气好,懒人有懒福,虽然一生没碰上老天给下个县官官帽的大运,但三十年四十年里家中太平无事。夜里,小伙子娃娃自个揣着黄黄馍吃了,或调了一碗花花面吃了,老年人不动口,家中不生火,实际是把城里人的不经意早餐挪在了晚上,但以两餐前的时间作为早上、晌午、后响的区别。

    每个早晨八点,一大口黑老锅开水烧滚了,半瓢豆下水。这豆是玛瑙般颜色,高秆作物带种的,一个冬天吃不完当年的小豆。一煮,烫成了红色,全浮在水面上,点一马勺水,下去了,又烧。灶下是玉米秆、高粱秆、玉米根,或是酸枣刺、毛樱墩,风箱叭嗒,柴禾吼吼,豆又浮了上来,又点一马勺水,连点三次,豆已泡涨,但还硬不可咬,慢火再熬好久,就可下糁子,这时水还滚着,一边散糁子,一边用木勺用力搅,搅得快慢与散的多少为一种本事。不会的,一下子滴成枣大的疙瘩,一直研不开;会的,糁子与小豆与水均匀散离又溶成一体。下完多半升糁子后,不用拉风箱,要勤搅,有火即可,锅里咚咚咚响了起来,面上是一层鱼眼式的泡沫,泡沫其实是黄亮亮的玉米油,柴禾可烧旺可减弱可退火,石炭火是做不了这等饭的,一直让泡沫起着,但不能让锅底的糁子粘在锅上。这木勺是枣木旋的,用了几代人,油光黑亮,不会有铁锈浸蚀米饭,一勺一勺从锅底往上搂。做这等饭的有两种女性,一是做过少女少妇妇人奶奶的老奶奶,还有精力做十年饭,一是刚进入少女时代上了几年学即回家的灵巧女子,她们做此饭最拿手,小豆绽开后,糁子已绵,米饭还未最后成型,就用麦衣和玉米根煨在锅下,叫锅里的咚咚声小一些但一定要有声音。后锅里炕了焦黄焦黄的黄黄,三反三正,比欧洲面包诱人食欲。又切三大王菜,或捞浆水菜,操咸韭菜,女子就坐在灶火里趁机纳起袜底,竞把最心爱的男子的名字写在上面:赠送给某某某,一只上面三个字,一针一针绣成,本想把名字绣在袜底上是最痴心的表现,却忘了人家是垫在脚底鞋窝窝里。

    米饭怎么吃才香,我在前面的篇幅里已说过,现再说一遍它的香:天天吃,天天不知肉味。它包含了肉味,比肉更真实。第一口,不由你去嚼去探险式的初尝,想嚼遍,就是嚼不遍,不忍咽下去,也咽不下去,整个味不是动物肉油味也非植物油和油炸味,非乳也非果酪,就是玉米油香味,这东西何以有如此丰富的内涵叫你咀嚼,你也说不清。其清香熬入汤汁,汤汁全在饭里,一点也没浪费。吃面条往往把麦之精华掉在了面汤里,吃馍馍总把营养粘在了麸皮上。吃肉,肉香也掉在汤里了,玉米糁子只磨了一遍,香味香精全部保留在饭里,这只是一个由头。你感到真正是在吃粮食,吃五谷之魂,吃大自然赐给你的恩惠,这种微妙的体验一生也许只有一二次,一次也就是那么三五秒,有的人一生次数多一些且每次时间长一些,有的人只碰到一次,再也追不回来等不到来,好多好多人吃了一辈子就连一次也没遇到,人与大自然的关系就是如此神奇微妙,大自然给人以感应,人也给大自然以反馈,木木呆呆混混沌沌的人多,活了一世又一世,谁能为吃一碗玉米糁子米饭而去感应去体验去觉悟呢?大自然给人的暗示给人的契机也就这么失之交臂一闪而过了!吃糁子米饭时还想到你辛劳在人世上一生,一刻钟也手脚不闲,此刻你吃这等饭是报应,大自然的这种产物经你而种植而烹饪你和大自然共同完成了这种大自然的造化,糁子米饭就是一种造化之物,你也是大自然的主宰,大自然的果实只能任你尽情享用其美好。植物是有灵性的,玉米灵性更浓更高,把它的种子献给人类,成熟之前的开花抽穗授粉全为了你来领略享受的这一美好时刻,它牺牲了为你,你感到献身的根本含义。越吃越激动,义气越强烈,报恩思想越严重,下决心吃过糁子米饭就去好好下苦,因为有爱妻俊儿娇女在一旁可人的蹦蹦跳跳聪明伶俐风姿卓约。天人合一,地人合人,食人合人,不知是谁用谁,谁为谁,谁爱谁,反正缺一不可,缺一不可完成这种神圣的契合。你能吃出一腔激动,一派血性,一种诗的东西哽在喉头,香香地说不出来,长长久久地使你身上颤粟粟的。

    隔十天九天,在这米饭中下了豇豆、碗豆、黄豆、小豆,炒了小菜加入,这已是迎接贵客的饭食了。从五十年代以来,三十多年间,玉米糁子米饭风糜了整个泾川陇东关中和西北更广大的地面,那些年里,农人没一个得癌症的,没有一个患白血病的,没有一个高血脂的,人白日不乏,夜里不困,夜半不惊,风雪中敢战天斗地,不畏热冷,正是它和未受公害污染的系列杂粮养得人少疾少病。世事难料,风水轮流转,今日农人很少去吃,吃也是十天二十天尝一顿。城里人想吃或不想吃,只是一种书面上的讲解和有意识的望想,恢复不了那些年代人吃饭奇香的口感和激情和亢奋状态,毕竟大酒店的准御膳随时吸引着人。玉米是从1956年后在泾川广种的,玉米糁子米饭在当年诞生的话,兴盛了二十多年,七十年代是它的鼎盛时期,八十年代后,农人多种麦以顿顿吃麦为荣,使玉米糁子米饭成了盘古开天地以来世界上兴盛期最短的饭食,再没有第二种馔肴如它这么一闪而过或昙花一现,真悲哀。今后即使作为一种经典美食小吃保留,也只能是点缀,那种一县三十万人或百县三千万人在秋八月至来年四月的每一个早晨统统吃糁子米饭的现象或历史,将永远永远不会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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