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泾河流域石窟图解》导论 9

佛教从何时传入，佛像从何始建？

以纪年排序，解决了诸多问题。

地方历史文化推介，是大数据时代的大事之一，从官到民都画地为牢，以我家的树最早最大，或世界唯一，或世界十大之一，或中国十大之一，为争此名头，争得面红耳赤，精疲力竭。佛教如是，有两种说法，或两个问题，一说泾河流域佛教是从丝绸之路从西而东传入，二是石窟是佛教从西传入东时开凿还是由东向西佛教中国化之后开凿？

此间应该是佛教传入最早之地，但何地是第一站？而洛阳白马寺被定为天下第一寺，佛教是如何抵达中原的？是越过西域、跳过关陇和长安先到达洛阳的？这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是后人以文物、文献的片言之语记载推测而就的。

本书列举泾河流域石窟造像，以纪年排队，起于十六国，迄于民国，有纪年者优先，顺序自动默认，打乱陕甘宁和县域地缘的板块。无纪年者，则分朝代以关中、陇东、宁夏排序，如果以一盘巨大的模型或一张全图展示，一个朝代一张或一个朝代一种颜色，则一目了然。佛教从十六国至民国的兴与衰、信众多与寡、沉寂与热闹一览无余，这是看得见的纪年历史物证，已不须赘言，便知佛教从何时传入，谁家是第一站。但还得强调，泾川、三原有十六国造像，在公元304至439年之间，早可追溯到304年，这就成了在世界上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的最早的铜佛像，亦指佛教成为纯粹的宗教之后的佛造像，这在世界学术界是公认的，这就很了不起。当排成时间队伍后，年代数字敏感之极，它是公元300年代，哇！304年、305年、310年，这和大量的500年、600年、700年、1000年的造像比，出身年代就是压倒一切的绝对优势，考证的目光会盯住泾河流域不再离开。

第二个问题，泾河流域早期石窟诞生在佛教东进时，东进时开的石窟多无造像。也诞生在中原落地生根后由东向西再传播中国化了的佛教时，此时在泾河流域创造了大量的石窟和造像。如此而已。

宿白先生考证：“佛教是经过新疆传到甘肃的，石窟寺也是新疆出现的早。早的影响晚的，是当然的了。甘肃以东的石窟，当然又要受到甘肃的影响，但问题并不如此简单，例如现存的敦煌莫高窟的最早洞窟，是不是就未受甘肃以东石窟的影响，不一定，这个问题我们以后要讲，另外炳灵寺是否是未受甘肃以东石窟的影响，以不一定，这个问题我们下面要提到，总之，中国石窟寺情况是复杂的，并不是很简单的一直是西部影响东部。换言之，东部也有影响给予西部，有时甚至还是主要的。”(16页)

“文献记载黄河流域最早出现佛像的时间是1世纪中期”。(12页)

“佛教传入中国的时间，大约在公元1世纪。”(10页)

“禅窟、僧房窟、塔窟、尊像窟或佛殿窟、讲堂窟，各种石窟连成一个石窟组合。”

“窟顶结构，早期多券顶，后来又流行圆顶和套斗顶，在题材方面，禅窟、僧房窟一般无佛像”。(11页)

“僧房窟的出现要比塔庙窟为早”。(71页)

“北方地区石窟，大体上可分五个阶段：第一阶段：从开始凿窟的与世纪后半到6世纪初，石窟的类型有禅窟、塔庙窟和佛殿窟”。“第二阶段：即6世纪前期，禅窟稀见了，塔庙窟减少了，佛殿窟得到了迅速发展”。(18页)

“甘肃东部另一处石窟在泾川，泾川石窟分南北两处……值得注意的还有，窟顶部前坡出现了连续的本生浮雕，本生之上为窟顶，除此例之外，尚见于敦煌，不过敦煌的时间就迟到北周了，另外窟口崖面的设计：门外两侧各雕神王或金刚和蹲狮，窟门上方凿明窗，这些做法都和敦煌凿洞石窟相似，在时间上敦煌出现在西魏、北周，都比这里为晚”。(48页)

“甘肃东部石窟有它自己的特点，但追根溯源，我们认为它们和东方的关系还是非常密切的”。“甘肃东部石窟流行的窟形，都见于东方，大都是东方早于这里，其西的敦煌则少见或迟于这里。因此我们认为研究敦煌不要只把眼睛看着西方，更应当参考东方”。(50页)

“有名的关陇禅僧南下四川，5世纪中期就开始了，北魏道武废佛，僧人逃窜川北更是意料中事。”(《中国佛教石窟寺遗迹》文物出版社2010年7月)

纪年排列一出，此问题不用解释。公元300年许，正是佛教潮流式而非个案式东进的开路时期，泾川、三原这两尊铜造佛像足以证明佛教在此时经过泾河流域。

而无造像的规模石窟群，正是东进传法的外国僧侣住宿修行所需，他们继承印度开石窟的理念，预见到佛教要扎根，能够长久存留，只有建在石头上的建筑不会轻易被湮灭，悬崖不障碍浩浩荡荡的历史潮流。以信仰力量论，在石头山脉上都开出石窟，把佛像与山脉连成一体，有人可以毁掉佛殿里的佛像，毁不完一条山脉间所有石窟的佛像。而佛是石山，石山是佛，山脉相连，从昆仑到麦积山、炳灵寺、须弥山到泾川王母宫山、南北石窟山、大佛寺山及关山、子午岭大山脉，全部连成一个整体了，山脉是佛、佛是山脉，这个地方整个有了佛性，只要地壳不发生下一次如喜马拉雅运动，只要山在，佛永远在，山脉无处不在，佛无处不在，山脉无时不在，佛无时不在，其深意在此。道教、儒学所以在浩劫中被彻底粉碎，就是因为没有在石头的山沟里造建筑，没有与山连成一体的孔子造像，这应该是原因之一，或是致命的原因。如果有乐山大佛、彬县大佛一样和石头山脉连成一体的孔子造像，斯文不会彻底扫地。

泾川、旬邑的僧房窟，完全可以用碳14测定绝对年代。

如果列出一张表(因资料不全)，以佛像石窟出生纪年排序，表会更为明朗地自然讲述世界雕塑史上谁家的造像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