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视域下的泾川西王母信俗研究

摘 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神的传承，是促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新发展的重要指导。在全球化、现代化的冲击和乡村文化振兴的背景下，作为延续民族文化的载体，西王母信俗这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日趋衰微，通过对西王母信俗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研究，使其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有助于开展中华文明探源工程，形塑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同时，保护和传承该项非物质文化遗产，还将有助于推动地方文旅融合创新性发展，促进海峡两岸乃至全球华人的文化认同和交往交流，增强中华民族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深化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

关键词：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西王母信俗；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自觉

随着全球化、现代化趋势的进一步加强，民族文化在强势文化的冲击下难以独善其身，西王母信俗这一中国民间文化也日益衰微，正逐渐失去生存与繁荣的土壤。在这一时代背景下，西王母信俗作为彰显我国文化多样性的载体与媒介，对其深入理解并加以发掘、保护，有助于唤起当地人的文化自觉意识。只有培养高度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才能努力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1]这一重要论述从国家战略的高度和推动中华民族现代化进程的角度强调文化的重要性。保护西王母信俗是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提升民族文化自信心的必然要求，更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源泉和精神力量。西王母信俗作为海峡两岸同胞的文化共识之一，是两岸同胞团圆和祖国统一的重要文化根基;西王母信俗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全球华人认同一个祖先、一种文化，传承中华民族文脉的体现，为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发挥着独特作用。

一、文献回顾与理论视角

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视域下的西王母信俗的研究成果进行梳理，总结当前研究取得的成绩，及时发现研究中的不足，对今后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对此，笔者将从西王母信俗相关研究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两个方面对研究现状进行梳理与反思。

(一)西王母信俗的相关研究

综观与西王母信俗相关的研究，成果丰硕。神话故事、历代碑刻、庙会仪程等共同构成了西王母信俗的记忆之场。《汉乐府》《全唐诗》《四库全书》《陕西省志》《甘肃省志》《平凉府志》等文献对泾川回山西王母祠均有记载，清乾隆年间的《泾州志》《泾州乡土志》《泾州采访志》《泾川县志稿》等文献中收录回山西王母相关诗词文赋数百篇，其中多次出现“回”“回山”“回中”“回中山”“祠”“王母祠”“谒王母”“谒王母宫”等关键词，相较之下，是地方志记载西王母的历史文献之最。

20世纪以来，与西王母相关的研究主要涵盖五个方面。一是神话学，如张宏伟从神话角度对西王母演变的逻辑过程及原因展开研究，认为西王母经历了历史化、神化再到仙化的阶序过程[2]。二是历史学，如吴新锋、张放放从历史文献角度考察了甘肃泾川西王母神话仪式记忆(庙会)，认为西王母信俗在历史的传承中发展、确立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直至复兴，有其自身发展的逻辑脉络[3]。三是考古学，如姚立伟对汉画中西王母形象原型进行探析，认为西王母形象的形成与演化来自本土工匠在对旧有图形改造基础上创设新形象的做法[4]。四是宗教学，如刘宗迪认为西王母信仰源自本土上古时期的秋尝仪式，并佐证西王母在其中的原型是仪式中祭拜的祖妣之神，这一民间信仰在汉代逐渐演变为民间宗教[5];王家佑分析了西王母化身为道教女神的历史渊源。五是综合性研究，如刘映祺对西王母的哲学概念、历史遗迹、原始形象阐释和民俗文化衍进等方面进行综合考察。

从以上五个方面可以看出，当前西王母信俗研究成果颇丰，但结合长期田野调查的成果较少。在今人对泾川西王母信俗研究中，赵宗福对西王母信仰民俗展开调查，但涉猎地域较广，对西王母信俗的记录并不充分和完整[6]。黄景春认为泾川西王母信俗历史悠久，西王母神话、信俗及仪式维系着当地民众对西王母的记忆，其中文献记载和口述历史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7]。张怀群作为泾川本地学者，以其文化自觉意识对泾川西王母信俗文化、佛道教及民间信仰进行研究，在其著作《圣地泾川·西王母祖祠圣地》中，从遗产卷和应用卷两部分阐述与西王母信俗相关的文化事象，并对台海关于西王母开展的交流作了详细论述[8]497。另外，张怀群在其文章《泾川王母宫与西王母文化》中，将民族、神话、道教、民俗、文学艺术作为研究西王母信俗的素材和方法，并将信息汇总、分类到不同的学科[9];刑莉等分析了泾川西王母信俗的文化渊源，并对台湾民间团体的朝圣历史进行调研后，指出西王母信俗存在的重要意义，认为其仍是当今信众的集体记忆[10]。赵睿等依托泾川与西王母文化的关系，着重分析西王母信俗文化的开发前景，但对西王母文化的解读较少，更多注重其产业价值[11]。朱维冬等则主要对泾川地域文化进行挖掘，详细梳理西王母文化产业开发现状及存在问题，并有针对性地提出相关对策[12]。细究西王母研究现状，前人对西王母信俗的研究是一个由浅入深的过程。在以往借助史料研究西王母信仰起源、演变的基础上，结合市场需求、旅游产业开发前景等方面进行探究，形成了很多独特的研究视角和方法，但泾川西王母信俗研究仍存在很多不足。在国人集体意识深处，西王母更像是神话人物，无论是其叙事、神话形象还是出土文物，研究缺乏深入性和全面性，民族学等学科对田野调查获取的活态资料重视程度不够，民间信仰资料未充分使用，对群众关于西王母信俗的看法关注度较低，整个西王母信俗虽有传承，但传承人及研究范畴出现了断层现象。

(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理论视角

2014年在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这一概念，此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成为学界研究的热点。2017年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再次强调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学者们的研究多围绕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基本内涵、理论来源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价值、意义、现实挑战、存在问题、培育路径等进行系统阐述。在基本内涵研究中主要有“历史形成说”“多重解释说”“政治视角说”“内容构成说”等，理论溯源方面主要围绕传统文化中的“天下观”“大一统”的民族主义、近代民族主义、马克思主义民族观及“共同体理论”的影响进行讨论。顾超认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新时期做好民族工作的理论指导，是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中关于民族治理的顶层设计，是近代以来对“中华民族”这一概念的超越与回应[13]。问题与挑战多围绕外部因素干扰、培育方式不当和制度方面的问题展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路径是学界对该问题探讨的落脚点，学者们多从大力发展经济、增强民族间交往交流交融、提高中华文化认同水平、强化制度建设等方面进行论证和阐释。尽管学界从历史渊源、政治文化和社会制度等多个层面出发，围绕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进行讨论，且形成了较为完整的理论，但仍需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展开更为深入的研究探讨。

西王母信俗蕴涵着西北各民族的文化传统、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是世代相袭、维系中华民族的桥梁和纽带，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内容。但目前关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少有涉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仅有胡兆义等学者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理论视角，宏观地探讨西藏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保护新思路[14]。已有研究缺乏对西王母信俗非物质文化遗产与共同体意识问题的关注，将二者相结合的研究成果更是鲜有。因此，本文将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视域下，详细考察西王母信俗的内涵、起源、发展，以及当前保护、开发现状，探讨其多维价值对推动地方文旅融合创新性发展、促进海峡两岸乃至全球华人的文化认同和交往交流、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所起的重要作用。

二、西王母信俗的形成、发展与保护

西王母信俗积淀于三千里的昆仑之间，存在于以泾川为中心的广大地域，并逐渐深入内地。该信俗以祖庙、庙会的形式，为与昆仑山系相连接的泾川留下了中华民族母系祖先崇拜的信俗遗存，内地的西王母崇拜信仰源起于这里[15]。西王母信俗为甘肃省泾川县群众中长期流行的一种民俗文化，该信俗以西王母文化为载体，以酬神娱人为主要特征，涵盖历史、宗教、民俗、仪式、节庆、工艺等诸多文化事象，极具西北地方特色，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民俗类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西王母信俗的形成背景

西王母信俗依托民族而存在，其形成受到地域、历史及文化等因素的影响。

1，地理背景。秦汉之先，中国西部渭河、洛河上游一带有“回城”“回中宫”“回中道”等古地名，从五帝到西周时期，这一地带均属中原民族疆域之外的西部地域，历代为古戎狄所占据，现与黄帝陵、天水伏羲庙组成了地处中华文明发祥地中心区域的中华始祖文化圈。泾川自古是西出长安通往羌戎地界的重镇，也是古代东西部交融的边陲之地[16]，处于华夏、羌戎两大民族接点上。该地回中山居其中，因回山为西王母神灵所擎守，所以命名为“王母宫山”《酉阳杂俎·前集》卷十四《诺皋记上》中载：“西王母姓杨，讳回，治昆仑西北隅，以丁丑日死。一曰婉妗。”[17]自汉代起，回中山上的王母宫便成为中原和羌戎民族共同信仰的起源之地。

2，历史背景。根据地方志记载，泾川西王母祖祠建于西汉元封元年(前110)，现为全国最大最早的西王母祖庙，其庙会极具信俗的经典性。宋天宝戊辰年(968)农历三月，回山王母宫重修竣工，当地人为此举行盛大的朝拜进香活动，后将此日定为西王母祭祀日，相沿成习，流传至今[17]。从《汉书》等史料来看，汉武帝曾11次西巡泾川回中山朝拜西王母;全唐诗之中吟咏回中山和西王母的篇章甚多;明清以来，文人墨客记载回中山与西王母故事的诗文连篇累牍，大小传统在互动交流的语境之中运行，这些作品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历史上回中山西王母信俗的事实。

3，文化背景。泾川王母宫早期的民间信俗如今只能借助文本来考察。清朝《共成善果》的重修是为号召当地民众重建被战火毁坏的王母宫，该书清晰地记载了清朝及此前有关西王母的民间信仰状况[18]。每年三月王母宫都有大型庙会，其宫殿建筑虽历经多次兴废，但古朴的信俗活动却一直生生不息。在西王母信仰的影响下，泾川县境内乃至整个陇东，逐渐形成黄河上游西王母文化信仰区，庙会、社火、皮影、剪纸等经典文化事象反映着当地对西王母的崇拜。

总之，泾川地处古代游牧民族与汉族纷争、交汇和融合之地，自然灾害频发。当地百姓将西王母视为始祖女神，认为西王母信仰能满足他们守卫重镇、祈求风调雨顺的政治和生活需求，同时也在百姓纳福、求子等方面发挥着重要功能，是当地老百姓的精神寄托，因而该信俗绵延世泽[19]。西王母信俗的各种民俗活动不仅是历史的延续，也是中华民族的精神传统，民俗文化的认同展现出多民族国家民族团结的实践路径。

(二)缘起与发展

从历史维度看，西王母信俗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密切关联，这一信俗产生、发展的历程，也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建构过程。关于西王母的传说最早见于《山海经》。西王母的形象是豹尾虎齿，其状如人，诸多学者认为西王母是公元前三千年左右活动在陕甘高原的西戎。西北戎族等游牧民族的图腾为虎[20]，西王母信仰最初被视为原始的图腾崇拜(对虎的崇拜)[21]。战国时期到汉代初年，西王母转变成了女神形象，其神性功能得到强化。汉代道教兴起，因《山海经》中有西王母掌管“不死树”的情节，《淮南子》中有“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嫦娥窃以奔月”的神话，《汉武故事》中有西王母赏赐仙桃于汉武帝，吃后可长生不老的演绎，可以说，从官方到民间，西王母和善的形象、能够让人长生不死、得道成仙的特性符合道教信仰哲学。因此，西王母被道教引入神仙体系，以吸引更多信众。随着道教的传播，西王母在民众心中成为神，对西王母的信仰也就逐步形成。西王母信仰可视作人们对西王母女神化后，具备护佑、赐福等多项功能的泛化崇拜。唐宋时期，官方将回中山正式确认为西王母瑶池所在之地。元明时期，西王母成为玉皇大帝的御妻，王母娘娘的形象深入人心，回中山上的西王母祠庙等在重修中不断扩大规模，西王母信仰极盛，当地百姓遇到灾害时会上山祭拜祈福禳灾，清代的西王母庙会一直延续这一习俗。民国时期，每逢农历三月二十举办庙会，乡民会上山拜神，下山看戏，学生也会前往参加庙会活动，庙会是西王母信仰重要的传承与传播途径。1942年，日军飞机轰炸兰州经过泾川县，当地群众依然坚守庙会传统。1949年，马步芳的军队屯扎在回中山下，枪炮声弥漫在整个县城，但庙会并未受到影响。

与许多神祇信仰一样，20世纪50年代后期，因政治运动压力和文化政策抑制，大量庙宇被拆除，历代石碑被毁坏，集体性民间信俗活动中止，回中山的香火也因此而衰落。直至20世纪70年代后期，随着政策宽松才逐步恢复。1994年农历三月二十，西王母大殿重新建成，在官方组织下，大型西王母庙会得以隆重举行。庙会囊括的集体记忆、文化记忆和历史记忆，是促进民族团结的重要载体。通过仪式性的互动，增进不同民族间的交往交流交融。台湾信众以农历七月十八日为西王母的诞辰，每到此日，台湾等地的香客便前来祭拜。为便于台胞祭祀西王母，泾川旅游局在农历七月十八日举行新增的秋季庙会。但对泾川民众而言，更多的人习惯选择于传统的春季庙会前来朝拜。春季庙会由民间祭祀仪式和具有地方特色的道教法会组成，新建构的秋季庙会主要是官方主持的西王母公祭大典，也即华夏母亲大典。在国家层面对传统文化保护政策支持以及当地政府和学者们的共同努力下，2008年6月，泾川西王母信俗被正式批准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进一步唤起了泾川民众对西王母信俗保护和传承的自觉意识，并不断丰富西王母的文化内涵，将西王母视为华夏儿女共同的母亲。西王母信俗在新时期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历史支撑。

(三)西王母信俗的保护开发现状

随着时代发展，更需以历史主动精神面对新时期西王母信俗面临的状况，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价值引领[22]。自西王母信俗申遗成功后，相关政府部门对西王母信俗的基本内容、历史渊源、传承谱系和濒危状况等方面进行普查记录，并围绕庙会组织、建筑修缮、设立传承人培育机构、丰富传承人培养方式等方面制定计划，公开征集与西王母信俗相关的各类实物资料，妥善保存用以文化展出，面向大众传播西王母文化。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和传承领域的相关工作者同民俗学者、当地知名人士联合编撰西王母主题系列书籍，拍摄西王母祭祀典礼的影视资料。除此之外，当地政府举办西王母民俗文化(神话)学术研讨会，邀请来自海内外民俗学界、历史学界、文艺界等领域的专家学者，从民俗、历史、神话、考古、人文和经济等多个角度，对西王母文化进行多学科交叉和多维度研究，在学术研讨交流中拓展西王母信俗文化的内容。除基础性的保护工作外，因西王母信俗拥有重要的文化价值与品牌影响力，当地政府依托丰富的历史遗迹和人文底蕴大力发展旅游业，注重对西王母遗址的全面保护与修缮。在遵循“系统规划、科学开发”原则的前提下，兼顾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注重回山生态环境保护，不断完善西王母景区的配套设施。为振兴乡村经济，泾川政府结合当地信俗文化特点，对西王母信俗文化进行产业开发，建成以产业园区为核心的信俗文化开发生态系统，具体为在“西王母神话—西王母宫庙—西王母礼俗—西王母产品”四维一体的产业结构基础之上，逐步扩建西王母信俗文化产业园[23]。同时，当前西王母庙会涵盖泾川全县，并辐射到周边省份(包括山西、陕西、河南、宁夏等)多个市县，使之不断沿袭与传承。

基于西王母信俗保护开发现状，政府开展了调查建档工作，但实际工作中仍然存在规划不系统、部分工作未贯彻落实的现象。此外，还存在当地民众认识不充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开发的专业人员匮乏，传承人断层、传承义务难以落实等问题。因而，政府将进一步提高保护与传承西王母信俗的能力和水平，开展多元保护和传承，在保护、传承、传播过程中总结经验，制定合理的发展规划，完善配套的技术、资金、人才支持，并致力于培养西王母信俗传承人，以口传身授的方式进行活态传承。在此基础上，对西王母信俗所包含的艺术价值、宗教思想、商业和旅游价值展开评估判断，进行有步骤、有规模的保护开发。立足生态保护，系统地开发西王母文化的商业和旅游价值;创新开发文化产品并延伸产业链，开发其商业价值并提升竞争力;积极主动发掘西王母石窟的塑像艺术，提升其艺术的审美价值;深入挖掘西王母信俗与当地佛道教之间的关系，多方面地开发其宗教价值[24]。通过上述措施，以期在乡村振兴背景下，推动地方文旅创新融合和乡村经济可持续发展。

三、西王母信俗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意义

(一)西王母信俗的多重价值

西王母信俗虽遍及全国，但泾川处于中国西部边陲，是西王母古部族和中原民族交替统治、民族不断融合、文化不断碰撞的地方。泾川回中山是西王母信俗文化发祥地，现已成为公认的西王母文化圣地，也是“华夏故土地图”的取土之处。从更广泛的层面来讲，泾川西王母信俗文化在世界文化遗产中占据应有的地位指日可待，从而丰富世界文化遗产的多样性。西王母信俗的多重价值主要为以下四个方面。

首先，西王母信俗这一珍贵的文化遗产，是中华民族精神风貌的生动写照，具有深远的历史价值。西王母祭祀礼仪承袭自宋，保留着最本真的仪式过程，反映着古代先民的生存方式，折射出中华民族的群体心理、集体智慧与生活传统，象征着西王母民俗文化与泾川山水共存。西王母信俗的重要载体西王母庙会，是有信众参与的民祭活动和娱神娱人的民俗活动。庙会的仪程规定，要提前三天举行筹备会，庙会当天有进早香、洗手、朝水、奏乐、祝寿、求子、拴福、唱戏、自乐班表演、回山万人游、讲吃(小吃展销)、逛夜市、放河灯、做法事、台湾同胞还愿等20余项活动。除王母宫庙会外，各乡镇庙会也保存着一些仪式活动，历经社会变迁后已融入当地百姓的日常生活之中，成为一种活着的传统文化。老百姓在参与过程中相互合作、互助互信，生动诠释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有效实践和精神诉求。

其次，西王母信俗作为历史文化的活化石，其独特的文化系统也丰富着中华文化的多样性。与西王母信俗相关的史料丰富，蕴含着灿烂的传统文化元素和增进民族间包容团结的文化资源[25]，文化价值极高。西王母信俗世代相传，《汉书·本纪》《汉武帝内传》等古籍中对汉武帝会见西王母作了详细描写。卢照邻、孟浩然、李商隐、苏轼等文人墨客留下了大量诗赋文章赞美回中山和西王母。晚唐诗人李商隐曾在泾州客居三年之久，写下了大量诗篇，其中《瑶池》流传甚广。汉乐府铙歌《上之回》中首句“上之回所中”的“回”指回中宫、回中道，此诗记载了汉武帝会见西王母的传说。另外，西王母信俗丰富的文化内涵具备一定的文化品牌价值，台湾王天麟教授撰写的《西王母简略史·西王母圣纪》一文，其中“圣地回山，神灵敬守”“圣居天心，华光朗焕”“圣王谒母，长生不死”的西王母主题民间剪纸内容，形象地展示出与西王母有关的故事，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平凉剪纸”的代表性作品，一经推出就广受好评。这是非物质文化旅游化的体现，是泾川民间信仰文化的名片。

最后，西王母信俗的文化凝聚力是促进海峡两岸同胞交流的根基，具有积极的纽带价值。大陆与台湾在民间信仰文化方面普遍认同西王母信俗，都认可泾川西王母祖庙是两岸同胞骨肉情铸就的中华同根载体。两岸同胞认同一脉骨肉亲情、一种文化，海外侨胞不远万里前来虔诚朝拜，开展多项文化交流活动，这些交流互动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海峡两岸乃至全球华人的文化认同，同时，也拉动着两岸旅游业的发展，促进双方经济互补，形成两岸互动、互惠、互利的良好关系。这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带给中华儿女的益处，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发挥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二)西王母信俗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精神纽带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结合时代要求继承创新，让中华文化展现出永久魅力和时代风采。”[26]2022年8月，在推动新时代文化和旅游高质量发展新闻发布会上，文化和旅游部强调，“要让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坚定文化自信、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源泉，让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促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载体和纽带”[27]。西王母信俗所具备的多重价值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基石，新时期的西王母信俗传承发展，需进一步彰显其多重价值和作用，并使之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同向同行。中华民族是一个互相交融、不可分割的共同体，生活在西北境内的各民族在生产生活、经济商贸、文化制度等方面相互交流、融合，逐渐形成了紧密联系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拥有共同的历史记忆。西王母信俗展现着西北人民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和当地人继承下来的西王母和平、善良、团结、友好的美德。西王母信俗所蕴藏的美德凝聚着中华民族深层的文化基因和思想情感，是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重要文化因素。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重视传统文化的保护，培养好传承人，一代一代接下来、传下去。”[28]此外，2019年习近平总书记在甘肃考察时强调：“要加强对国粹的传承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支持和扶持，加强对少数民族历史文化的研究，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29]从上述讲话可看出，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对当地民众生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其反映着多民族的情感认同和文化认同，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寓意极为深刻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资源。在培育和加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时，文化认同是最深层次的认同，而且长远和根本的也是要增强文化认同。西王母信俗是海内外华人共同的文化身份标识，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加强两岸交流合作，加大文化交流力度，把工作做到广大台湾同胞的心里，增进台湾同胞对民族、对国家的认知和感情[29]。西王母信俗具备凝聚性和共享性，通过强大的归聚功能维系着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优秀传统文化可以说是中华民族永远不能离别的精神家园。”[30]因此，在新时期，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和传承工作应主动担负起文化使命，铸造起海内外中华儿女共同的“根”与“魂”，在传承保护、乡村振兴和文旅融合等层面实现创新发展，不断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再创中华文化新辉煌。

(三)西王母信俗赋能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西王母信俗是建设西北先进文化的重要源泉，该信俗产生于西北人民生活的土壤，是西北民众共有、共享、共同参与的文化创造。其中，西王母庙会中对西王母的祭祀仪式和其他兼备多项功能的民俗活动，满足着老百姓宗教信仰和文化娱乐两方面的需求。西王母信俗被官方以公共文化资源的方式加以支持和开发利用，同时，老百姓在思想观念上认同西王母信俗并积极参与其中。因而，在大小传统的互动建设之中，西王母信俗不断强化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党和政府向来高度重视传统文化，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性，认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提升至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高度，为新时期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发展提供了新的思路[30]。另外，习近平总书记还指出，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要建立深厚的群众基础和广泛的社会认同[31]。西王母信俗中对王母娘娘的崇拜和祭祀，塑造着当地百姓的共同信仰和乡土情感认同。西王母信俗作为中华文化的结晶，展现着中华文化的独特魅力，反映着中华民族的精神追求[32]，创新转化、弘扬传播西王母信俗的精神内涵，在构建西北地区和谐的民族关系以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中起着重要的精神纽带作用。

结合时代要求传承创新西王母信俗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既是当地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的需要，亦巩固着该信俗发展的内生动力。西王母信俗以其承载的共同经历和记忆、内在共同情感和优秀精神品质，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奠定意识层面基础。在这一共同体之中，共享的文化符号有其内在逻辑，增强着人民群众的共同体意识。西王母信俗以共同记忆唤醒各族民众的身份认同，以共同情感强化民众思想认同，以共同精神凝聚气势磅礴的力量[33]。该信俗通过具象化的有形仪式活动载体，夯实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物质基础。民众通过在场的参与和沉浸式体验，切实感知文化的凝聚力，丰富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手段。

四、结语

西王母信俗影响广泛，将文化自觉意识渗入到保护西王母信俗之中，彰显出西王母信俗的思想精华和文化精髓。在全面复兴传统文化的新时期，保护西王母信俗有利于增进中华民族的文化认同，推进民族团结进步事业。通过对西王母信俗的保护与研究，使其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丰富中华文明探源工程，形塑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当前，甘肃省各级政府十分重视西王母信俗的保护工作，将庙会等作为发展旅游业的重要抓手之一，从而带动当地经济文化发展，促进乡村文化振兴。西王母信俗是连接海峡两岸同胞以及海外侨胞的精神纽带，具有强大的牵引力和凝聚力。西王母信俗与我国现代社会生活相适应，强有力地推动着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建设。从西王母信俗中挖掘出的宝贵文化资源，也深化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行动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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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 敏，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