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槐飘香

　　早起，去小树林，只因为迷恋那满树林的素槐花。天阴得很，故意没带雨伞，没想到雨兜头灌下，浇了个透湿。寻得树林近处一屋檐下避雨，看槐花在暴雨中洁白如斯娴静安然。雨声淅沥，槐花丝丝缕缕的甜在雨帘中穿梭。一时间，雨润眼，香入心。由不得便闭了眼，深吸一口气，一任花香沁入肺腑，久久沉迷。

　　春天里，被繁茂的花事缤纷的色彩花了眼乱了心，顾自生长出不合时宜的高涨热情和莺莺燕燕的忧郁来，好些日子都一味沉溺、矫情、怨怼。至五月，大粉大红大紫的色彩一层层褪去，素淡的白与野生的黄成了原野的主旋律，心也随之沉静下来。

　　小区北面的小树林里，有成千上万棵洋槐树。槐树皲裂的树皮高大的身躯昭示着风霜雪雨岁岁年年的雕琢。坚硬了一个冬天的洋槐树，一进入春天，就成了青春的女子，一天一个模样，抽着枝吐着叶，这不，一不留神，又挂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串。漫步在林子里，我的前面是槐花，后面是槐花，左边是槐花，右边还是槐花。素白的花，薄娇，满树满树的，一股脑儿开呀开呀，端庄可爱。最妙得是槐花的香，甜滋滋的，混着些青草的味儿，满林子的游弋，钻进你的鼻孔，渗入你的肌肤，还随风钻入小区内人家的窗呢。

　　极喜槐花的素白素香，每个早晨和黄昏，我都去林子里转悠，常常舍不得回来。昨天，一对老人在摘槐花儿，大爷拿着铁钩子，小心的钩下槐树的枝来，摘下一串又一串槐花，大妈接过来放进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里。我站在旁边乐呵呵地看，大妈给我详细介绍槐花饭菜的做法，那神态，像极了慈爱的妈妈。哦，槐花的味道，是妈妈的味道，素朴而亲切，由不得你便全身心投入至贪恋。我剥了槐花的蕊，尝，大妈大爷看着我舒心的笑。素槐花，如普通老百姓的家常日子，烟火而暖媚。

　　小树林没有多少人工雕饰的痕迹，窄窄的小径随树的疏密而设，田埂一般随意着。添置的洋气的树种只是点缀，槐树是主题。草坪好久没有整理过，蒿草与蒲公英、紫云英趁机开出黄的、白的、紫的小草花来，兀自生动着。晴好的日子里，阳光从树缝漏泻下来，风晃在树尖、草梢，静谧温馨。如今，蒲公英圆润精致的果球儿，这里是，那里也是。有柳絮，缠了冬青的枝，散落在草丛里，滚动在脚边，诗情画意的很。鸟儿，藏在树丛中呢，这里啾啾，那里喳喳，你应我和，快活极了。

　　原本是蕴藉着些忿忿不平的，在看到素槐花的一瞬间，心却释然了。人这一生，有些愿望，只是写在云端的童话，你穷尽一生的精力，未必够得着它的扉页。毕淑敏说“我们的心，是长久的不知不觉地以自己的双手，塑造而成。”说“优等的心，不必华丽，但必须坚固。”家里有一盆红掌。是前年春节时朋友送的。当时我不在，就放在小区的门房里，结果给忘记了，十多天后抱回家时，还被蒙得严严实实。花受了震，任凭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渐渐萎靡。花谢叶枯，很有些苟延残喘的味道。先生说我“闭花羞月”，取笑我的养花技术，几次都撺掇我扔了它。我也没有怀多大希望，只是剪去干枯的叶，按时浇水，日复一日，从不间断。一年多了，那红掌，逐渐生出新叶来，这个初夏，竟然开出一朵红灿灿的花儿来。素淡日子里的快乐，也该如养这花儿一般养着的，不要有太多的奢望，亦不要动辄就放弃，坚持下去，总会养出些惊喜来的。这样恬淡从容着，会造出一颗优等的心来么？

　　五月是最宁静和谐的，我所在的小城，这段日子槐花多到触目惊心。周末和先生去瑶池沟，绿旺盛到让人惊讶，槐花的香似乎能托举起整个王母宫山来。我觉得自个被槐花的香包裹了，晚上躺在床上，像是睡在槐树林里，连做的梦都是甜滋滋的了。

　　“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

　　此时，心，亦如这素花儿一般，纯净而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