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脚台湾的第一步(04：台湾记)

　　夜里，首次见八排座的飞机，空中小姐身着中式红色空姐服，高领，优雅姿仪和服装强烈地告诉这是中华民族的女性形象。餐具是不锈钢的，可以带走。报刊上的繁体字和语言风格提醒你已到了海峡上空。看不见天、海，这感觉持续很长时间。每人座前有一台小电视，可以任意选台，听音乐。未坐过飞机的人担心掉到海里，或有劫机意外，在此时的心理中排除得一干二净。把在大陆的猜测、把多元的观念和想法及从事的营生全部放下，人进入最轻松、解脱、和此刻不必为工作再负责的心境，这种状态正是中国式空姐引入的。

　　不知何时，窗外可看见灯盏，高低错落，放射性分布的灯盏，幻化成无边无沿的红点，高低有致的红点中有霓虹灯，很狭窄的缝隙一般的小巷路灯光晕也可看出来。飞机在盘旋，广播告诉你，台北到了。把60版的《东方日报》《中华日报》《联合报》、《中国时报》和餐具全带上，谁也不堵、不抢道，谁也没有小瞧人的神色，无一人说话。从机舱到甬道、候车室，没有拥挤。回头再看印有桃花图案的飞机，如肥大的鸟，静静的卧在那里。满天下是灯，但在机场地面上还是看不清人的面部表情。我们随着大流按指示牌走出通道，那平地上延伸的电梯，感觉只是长。经过了好多台阶、走廊，还走不出去，人渐渐散开，从各个方向去了。当走过记不清号数的出口，忽然看见我们要出去的大门，蹦着很软的栏杆，栏杆外站着一富态的大个子中年男士，旁边似有人拿着几个字，看不见纸，字是西王母。中年男士见我们一行六人，知道是从泾川来的。这是陈希雄先生，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引着我们走向一台深蓝色商务汽车，司机一句话也不说，忽地，就上了高速。

　　这是在高速公路上，但感觉是在街道上。车子的密集度，达到饱合状态。路标是繁体字，新奇，一个地名一个地名，生疏，首次看见，经历中走未走过的路，进入未到过的地域，经历时刻在丰富中，发现者的人生感在这时迎面扑来。当一天又一天，经过、接触重复了又重复的楼房、小巷、邻居、单位，是在停顿了人生履历，这咱感觉顽强地产生出来。陈先生说，那林立的楼群是长荣集团的，台湾十大财团之一，老板是张荣发，机场也是他的。台湾的财团什么生意都做，机场、海运、国际储运，电厂。台湾从50年代就是私人投资，支撑着国民经济。这个张荣华，私人这些企业，这些惊人的数字，已把台湾的经济特点一下子点了出来。总感觉是在台北街道上，实际是在路上。从桃园到台北，夜色中看不清有没有农村，湿润、洁净、别样的香甜气息包围着人，人神清气爽。真正进了台北，那街、那车、那人的别样，他们是怎么样生活的，顾及不了这些信息，把悟性、所谓的敏感洞察力全部拿出来，也不够用。过了南京路、太原路，我们住进五十年代建的一家小旅馆宾王饭店三楼，中间是一个方块型房子，方块四周是走廊，过去是一圈房子。房间里面都是圆床，可以想象住在这床上的方便，每一个方位都是床边，让你不再有古板和乏味。一人一间屋，一层两张双人床，标准间的床为什么是双人床？枕头之长，足以供两人用，回到家中与好友相会的体味淋漓尽致。出门，服务台上有老年男士，埋头在干着什么，不问你，不看你，台上搁着四五种厚厚的报纸，标题和内容以闲适为主，也有大事，大陆上的语言风格一点也看不到。服务台、门框式样、走廊的摆布，就是台湾风格，你再无法认定它是什么式。我们在服务台买了100元台币的电话卡，急着告诉老婆或老人，我已到台湾了，刚到台北。这样的电话是憋了一生，在无数次想象中无数次盘算过的，今天终于打通了。在几千里外的家乡，家人对台湾的印象只是一个名字，到了就到了，想象不出你此刻的感受，怎么表达也说不准确。

　　大概11点多了，没有吃晚餐，飞机上营养很全的晚餐早已用了。港台或国外人，胃很小，有营养就行，我们不是很饿，但猎奇尝鲜的冲动告诉胃口，要吃饭。陈先生领我们到南北方向的大街上，人流高潮已过，但车还是不惊不乍地鱼贯穿行，这才听说摩托上街是台北的风景，轻便的打工族的坐骑，红灯一闪，唰，横着在街道堵成一道墙，这时摩托不是很多。一家面店门口摆开煮阳春面的炉子，小桌，一应用具很陈旧，在四川、安徽街头随时可见到的老头在那里认真操作，煎鸡蛋，或放海鲜，下的面是挂面，作工程序极复杂，不快速，陈先生用他的零台币请我们，面条具有的小麦清香、晶道、荃味和辣酸的风味整个不存在，这就是台北的面条，我们极力想吃出家乡味，一点也没有，都认为这是无味的面，不好吃，其实当地人认为这是最养人的、百吃不厌的美味。早上从老家泾川乘车走二级弯曲不畅的公路，偷闲许久，办锁碎的手续后登机，到香港花去很长时间走机场内很长的路，又办登机手续，坐椅子久等，再到抽烟间看香港女子们狠狠吸烟，或吞香烟，吸了烟全咽下去。见一个团又一个旅行团，操着闽南话，背着沉重的行囊，这一天把这么多时间用于等待，又坐飞机，但还是在当天晚上坐在台北街头吃阳春面，看街景，想人生，一天之内快速实现的如梦中的情景，就是最独特的经历，不是百分之九十的大陆老乡能体验到的，你还能不感到幸运，有宝贵、传奇色彩伴随终生吗？

　　坐在过道的大厅里，有似餐桌的许多桌子，一旁贴满祈神图文，没有多少人在此住宿，员工们想干不想干的料理着这。可往几十人的小旅馆，我们坐下商议行程，要干成天下人人所知的大事，或做出相应的研究成果，或在几十万人之上的领导层里无序地处理无聊的事，或突然有交通事故叫你处置，惊心动魄、勾心斗角、心理阴暗、狭窄心胸的人和事围住你，一天几百个电话不知应酬那一桩，在此时才认为这开小旅馆的老男人是比总统要幸福的人，他戴着石头镜子，头秃了一大半，埋头不语，极其羡慕起他一副悠闲无争、纯纯粹粹、心无障碍的工作环境，太想做他这样的人，享受做事、过日子、小收入的不惊不乍。在此时，竟是这样的理想占了上风，大概是30年里太忙了，一直未进入悠闲之境。

　　这种思维冲击着不能进入他们正说的正题，陈先生按我们的1万元人民币团费，精明、细微地设计全台旅行路线，我们去几家非去不可的西王母庙，就能完成主题访问使命了！其余是边走边赏胜景，去著名的人一生非去不可之地，如故宫、蒋中正官邸、阿里山、日月潭、国父纪念馆，其实非去不可的地方很多，我们并不知道。在精打细算之后，把费用降到最低，可以跑遍全岛，陈先生是台湾台海两岸经贸事务交流协会秘书长，司机叫陈建成，是协会理事，和我一位福建的好友同姓名，他把槟榔嚼得满嘴血红，抽着焦油量极高的白巴香烟，每每对视说话，他总要极其好笑的笑出声来。听陈先生设计行程，默默敬佩他有过人的教养，家学渊源，是做大官的料，也肯定有不凡之经历。他说这次接团不赚钱，是认真恭敬、负责地陪我们访问，是完成不平常的西王母文化交流和考察使命，也不是专门来游玩，这趟行程每人需2万元人民币，相当30年前工资额的50年总和，后来熟悉了，讲他的人生经历，才知他的工作天天如此，钱还是要赚的，一个接一个的接待大陆观光团，每团下机后的第一次碰头会都是如此内容，而接待了多少大陆朋友，已不好统计了，路线、饭店、饮食、景色、要请的客人，都是背熟了的，越做越从容。

　　进入房间，电视剧有如下剧情：轻松、飘飘然，新鲜如初，少男对人生对吃穿住行的好奇感和走遍全世界的猎奇感，充盈全身心，年龄概念不存在，每一天都和30年前至有记忆中的每一天的年龄感相同。这就是在第一个台北之夜的感受。人在创业中，荆棘刺破赤脚，在崎岖山路上，黄土煤灰飞扬，油腻粘满眉目和服装，无钱做大项目，在几十家服务部签字赊账消费，别人因为崇拜你为你办了许多实事，你感谢也无力见了就躲。或为了一年内上三级，把别人踩在脚下，他是上帝，是旷古无一的伟人，别人都是无知无能不能干成任何事，你左说右说实说巧说都不听，如人偷了他的至宝，如火星溅到嫩肉上拍案而起，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二年三五年十几年盘恒，人生就那么无价值地过去，年年春光激活人的毛孔和植物的汗腺，城网改造中的小发电机声和一幢一幢大楼开挖井桩，而你的事业还停在融资阶段，等了半年的业主要来现场，一眨眼又是几个月过去还未等来。从这样的创业环境中走了出来，叫你休闲，叫你考察全新的风景，这才叫人生的一大享受，人生中能记得住的时期。

　　夜深了，大家有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露之比喻，这主要是在2004年能来到台湾，真是梦中的事。电视剧又说：突然在几千万人之上掌权，刚听到任命消息时，能把人激动起来，让周身充满诗的激情，这才是人生极致。不要虚无地不粘人间烟火，不要清纯地无污无菌，不要高尚得不提钱财，所有人都那样，世界将怎样走？那只能是修行到止境的极少极少的智慧高的人明白。和尚广昌老友住在一屋，电视有收费的、免费的，几乎全是可人的但并非很美的少女骚首弄姿，她的目的是让男性多看或久看，只是重复一分钟内的表演又来表演的展示人体之美，其实并未展示什么，嗲声嗲气的音调，邀请你，媚眼你，电话号码强烈地重复，叫你立即拨打，可以约会、见面、交朋友。重复播放预告的几十部未成年不宜电视片，可以打开欣赏，在结住宿费时交费即可。又有电视剧剧情说，你的腰包告诉你，你不是开盘6元钱买几万股四五个月后每股就升至百元以上的人，那样的财运到来之际，你总在干着一时放不下手脱不开身的大事业，你不屑一顾，其实商机在出现时，只有有财运的人能感知，你就那么晃过去了。电视里的人说，不是百万以上年薪的人，消费不起这些电视片和灯红酒绿的。电视上的声音又说，看一看这预告，已知道了这里有受法律保护的娱乐业，有道德君子，思想有异，社会、科技、时尚、人心同步进化，合理的都存在，谁也左右不了。当年制定清规戒律的人们，想像不出今天的世境，他只是自己认为他是天才，实际是经济、科技水平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