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川名小吃系列之---凉粉鱼鱼

    凉粉是挨着酿皮摊的，凉粉酿皮为姊妹凉食，乡下多一摊卖三样。泾川的凉粉，和平凉兰州西宁银川西安乃至更广大地区的酿皮一样，本书便不再列为一味去写。而凉粉鱼鱼，全中国各地不_一定都有，在这里便要列一节详尽述之。泾川农家，不分地域偏僻与否，家家总备有一瓦盆，盆底全是指头粗细的漏眼，这是几毛钱就可买得的黄泥烧的器物，是祖先发明的最简单的炊具之一，却有不简单的作用和价值。凉粉除豆面粉以外，还有洋芋粉。泾川主要是荞粉，荞麦拉成糁，叫荞糁，每到元宵节前后，小姑小女双手红扑扑的袖子高高的挽起，鼓起全身的力，再集中于双臂，双腿后顶着，劲全使在一寸多厚的案板上，上上下下来来去去的搓了又搓，那荞糁经水浸软后，用双手搓成粉状，这是多么艰辛的劳动，双手起着石磨的作用，除此法外，别无他法。后将搓细的糊状加水装入布袋，又用全身力气压挤，使粉汁白白的从布眼渗出，如人的青春，精华就这么从时间中过滤出来。烧熟后，盛在脸盆碗里凉了，搂条切块即是。将烧好的凉粉，趁热舀入漏盆，用木勺蘸上水一下一下的研，那上大下小尾儿长长的、如一尾尾蹦蹦跳跳的小鱼就落在凉水盆里了，这么一直漏下去，便是一碗又一碗凉粉鱼鱼了。大小均匀，形如小鱼，尾儿长长，浇上盐醋酱芥末蒜泥辣子油，扑撩撩地逗人，不动已动，不吃已吃，多么诱人食欲。夜半胃实，大肉大油什么都不香，烟洒也无味，此时床头炕边有一碗凉粉鱼鱼，你的胃就活动开了，怎能不吃?而中伏里，碾场、爬山、炉前工，头上汗身上汗，热到自己把自己没办法之际，这一碗凉物来了，很奇怪，嘴未到碗边，不用筷子，那鱼鱼便向着胃里自动的跑，争先恐后，鱼贯而入，也不用嚼也不用吸，也不用咽，鱼鱼自有惯性冲击力，一鼓作气，成了团结一致的整体，向你喉咙冲去。哗啦啦，哗啦啦，绵绵滑滑地奔跑，若稍稍再用些气力，腹大之人，力大之人便说：一口就把一碗喝了。凉粉鱼鱼只能叫喝而不能叫吃，这是何等的惬意，怎样的吃法，何等的惊奇。三碗下肚，不知不觉问，如吃了满腹冰，却不冻，不烧，不受痛苦，真正的凉透心，再吃别的什么，胃口全开了。

    有些时候，一年四季的秋粮太少，常吃荞面鱼鱼因荞面太少而不能够，家里常有的却是玉米高粱面，很难为之美餐。此类面粉进入都市，可知现代知识妇女如何料理也不好吃，而不识字的农家妇女，却发明了一种搅团，猛火煎水，入面，擀杖不停地搅，不停地烧。搅团要好，七十二搅，烧熟兑好水，再向案板泼上凉水，凉在上面，摊成饼状，凉后，划方块入碗，再浇大辣大酸汤汁，端起来，根本没有高粱面的苦涩味，呼噜噜又是三大碗，吃得汗流，嘴角红。春寒料峭之日，新苜蓿芽与麦面糊烧成菜汤，烧了高粱面搅团，如吃炭火，一口下去，胃如火烫，越烫越想吃。而将玉米高粱面搅团漏成鱼鱼，同样可与凉粉鱼鱼媲美。

    难做成大雅的饮食，经祖先稍微改进，味就特香特奇，使食者不厌不腻，久吃不反胃。最廉价的原料，最原始的做法，最快的速度，做出最好的饭食，也就成了最大的创造，最杰出的贡献。如今都市人，天天食鱼肉、优等粉，无任何杂粮，却易乏易老易患此癌彼瘤，四五十岁，一经发现，治之不及，羡慕村野山乡人不吃预防药，大大咧咧做活吃饭，吸收最鲜之粮菜精华，去掉最易潜伏的病毒，原野自然元气养育得农人百病不生，八十老人刚强目明。现代文明使人们不得不追本朔源，向往原始生活地位，吃那山野味鲜明的农家饭，这是一种进步，还是一种退步?

    现代都市现代家庭的菜谱食谱丰满之后，就不能过于迷信冰箱快餐等等菜篮子工程的建设了，倒要返朴归真，来泾川吃一吃，去乡下看一看，尝一尝，学一学，回去让小吃与名吃搭配，调解热量的摄取量，生命会来一次新的升华。万千市场里，如不重视秋田野粮杂粮小吃，它们不能登上大雅之堂，便不能让人很快地回归大自然的怀抱。都市的食品品种结构如不来大的革命，人的营养摄取便不会均匀，还会出现一个又一个文明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