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的泾川行

　　走在路上的时候，脑袋里时刻没有停止过雀跃的语言，想着回来都能中篇了。

　　回来之后就是一周的没有间隙的忙碌，关于那次一个人的旅行，大概隐约记得的是彬县那直通山顶的运煤的蓝色的东西，和山脚下万余俩的运煤卡车。关于王母山和悠闲的要死的心境，恍若梦境里。翻开照片，听不见当初的笑声。

　　是的，旅行的意义，也许就在于当时的感受吧，回来后的记忆，不过是一张被扔在角落里的照片，偶尔翻出来用以给别人证明你确实到过那里。

　　【迫切的出发的心情】

　　去年冬天的时候，就给自己承诺四月份要去旅行，可是四月一直阴霾，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终于在四月的最后一天，忍受不了琐碎工作压在情绪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毅然请假出行。

　　临行前一晚的十点，高中的三年的同学也是好朋友亲自送请柬和喜糖，5.2结婚。

　　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出去。虽然行程被缩减为短短两天。

　　第二天一早，比平常上班起的还早，趁608往车站出发，坐在顶层第一排，接到蝶幻同学打来的电话，说她五一还要加班，于是鼓动她炒掉老板。

　　那一刻，自由的心已经随着明媚的阳光飞上云霄，哪里还需要理会关于老板和加班的那些事情。

　　到工大时上来一帮东北胖哥，叨叨的比女人还能聊天，一直聊到北大街才下去，哎呀妈呀，几分钟后终于到站。

　　【沿途的风景】

　　车子十点出发，在北城缓缓驶离西安，青色的城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风筝，五一已经在这个城市提前预热，我却庆幸与客服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简单的出走。

　　咸阳、彬县、长武、凤口、泾川。

　　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车窗打开，大风灌进后座撕扯着窗帘，看着前面的人越来越满直到自己身边也坐了个胖哥，用手机播放凤凰传奇的新歌《爱情买卖》，关于不被人打扰的旅途的期待就此破灭，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和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致，觉得一直这样走下去也好。

　　【咸阳的河与爱情】

　　在进入咸阳的时候，路过那条大河，到现在我也没有搞清楚那是渭水还是什么水，只是在西安呆了很久，太怀念每天能路过大河的日子了，所以印象深刻。

　　也想起了《大秦帝国》中，王志飞扮演的商鞅，在这里策马立定、画土为城的谋略和胆识，千年云烟散尽，昔日的一片黄土落成今日的煌煌城池，英雄早已化为尘土，流传下来的故事，最令我感动的却是他遇到的那个知音一生的女子，以及一生心心相印的爱，即使只是虚构。

　　【彬县的煤】

　　一直觉得，房地产和煤炭，是令少数人暴富却剥夺了大多数人的幸福感甚至是浸透着看见的和看不见的血汗的东西，所以看到满城的煤灰和被挖空腹腔的大山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

　　这是一个特色的煤炭县城，道路上落满厚厚的煤灰，山脚下有体量大的惊人的停车场，里面挤满了大型货运汽车，山是没有尊严的，对金钱的欲望赤裸裸地刻在大地上，沿路是一个又一个的煤炭厂子，围墙上象征性地写着安全与生命之类的字眼，那种狂热的挖掘欲望，却从每一撮土壤中喷薄而出。

　　可笑的是，山脚下同样站立着大片的果树，县政府的宣传标语好像是要建煤炭大县、水果大县、旅游大县，可是，谁敢吃着毛孔里都落满煤灰的苹果呢，当然如果你是知情者。所谓的旅游，除了什么家大院之外，路边山坎坎里坐落一尊大佛，就是这里景点之一大佛寺了，香火还算旺盛，只是，我佛背靠的大山，谁说不会变成一个空壳呢。

　　还有一条河，叫黑河，相当的写实。

　　【长武、凤口的苹果】

　　离开彬县，大巴就上山了。

　　山顶的清风里捎带着刚刚盛开的苹果花的香甜，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路，满眼都是看不到边的果园，里边偶尔乍现一两座宅子。

　　很有意思的是，这里每家的入户大门上，都会贴着写字的瓷砖，一般都是四个字，大多写着“天赐多福”之类的话，当然也有少数让人惊艳的“贵在自立”“宁静致远”之类，小小门头，一家一家看过去，却觉得相当有意思。

　　想着，秋天里满园红彤彤的苹果挂起来的时候，风吹过这里应该会带着醉人的苹果的香味吧。

　　阳光安静地照耀着田园，农庄恬然处之，有三三两两的老农在村里的大树底下趁凉聊天抽自制的旱烟。这样的场景，不断唤醒记忆深处的那些夏天，午后连风似乎也睡着了，大树或者院墙下的阴凉处，奶奶们婶子们姑姑们姐姐们还有爷爷叔叔们，各自聚作一团谈天论地，我们一群小家伙爬在任何一处土堆上玩得不亦乐乎……

　　【中国的县城】

　　因为临近五一假期各地客流量大，所以大巴一路走来都是不停地拉客，所以三个小时可以到的车程，耗到下午三点。

　　刚落脚在泾川的大街上，就被空气中弥漫的下水的气味影响了情绪，汽车站的卫生间和我见过的所有中国的县城一样脏乱不堪，长时间没有冲水的样子。

　　会有点失望，想着沿途风景还不错，就当为阳光下的田野出来好了，我选择这里，不就是为了躲到乡下的清静里吗。

　　站在路边等LL，被比人看，也看别人。

　　【待嫁的姑娘】

　　人的变化，有的时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神情。

　　大学的时候，LL小姑娘就是一个成天爱幻想、会很黏着我，一起去图书馆啊一起在夏日的傍晚散步啊一起在黄河边晒太阳啊，遇到事情会比较没注意老来问我意见。那个时候也习惯了她的依赖，我骨子里应该是一个男的吧，一直有保护弱小的倾向。直到后来我找到公司去实习，她和党儿继续留在校园里感受着毕业的气氛。

　　大学最好的朋友，是她让我单白的为前途奋斗的大学，充满着浪漫和感性的美好。

　　那个时候大家似乎对于同学之间的感情有所失望，所以也都不怎么珍惜，只有我们俩，形影不离的应该让很多人羡慕了。

　　后来各自天涯，从博客里知道她还一直心心念念的不忘记高中时爱过的男孩，甚至疯狂地去北京看他。

　　我当时劝过她很多次，以一个惯看世态者的超脱的口吻，说曾经的美好不可能延续到现在，让她忘记和重新开始。

　　可是她终于要嫁给他了，嫁给最美的年纪爱上的人。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为了生存拼命地认清现实的面目，以免自己走弯路或者受伤，可是，始终，只要一心一意的付出，梦想就会实现的，无论事业还是爱情，为什么我却开始怀疑呢。

　　LL收获了爱情，我还在为事业拼搏。多年之后，时间会告诉我们当初的选择，与当初的判断之间的差距多少吧，这是可爱的人生，让你用一辈子去证明一个简单的道理。

　　她还是小姑娘的样子，只是举手投足间不再是那个拿不定主意的人了，她把所有的主意都放心地交给了他，自己享受着听话的小女人被呵护的幸福。

　　跟着她去他们的家，虽然是刚买的二手房，但是当她拿着钥匙开门的那一刻，我的内心还是被某种说不清楚的东西震撼到了，甚至觉得，自己这么久一个人走来的艰辛和坚持，仿佛抵不过那一把钥匙的安稳幸福。它让我怀疑，自己的选择。

　　从此，她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家了。而我还是那个流浪在城中村的忙碌孩子，说为了理想中的生活。这两种生活的反差，在两年前选择的时候就料到了，只是没有料到面对的那一刻心底的震颤。

　　可是，当我去山上去水边走在路上的时候，说起自己的那些经历的时候，突然觉得那把钥匙一直偶尔的疲惫，我是多么热爱着现在的生活啊，我年轻的生命，就必须在这样忙碌的状态中耗费，才不后悔。

　　祝福亲爱的LL姑娘和她的王子。然后继续上路吧，亲爱的飞鸟，热爱高远的天空啊。

　　【王母山的黄昏和回屋】

　　因为时间紧张，稍微休息之后就去了王母山。

　　从她家走过去，沿着新建的广场和人工河道，穿过大桥，就是王母山下的广场。

　　河水和黄河差不多宽，只是清澈碧绿，河岸边是白墙灰瓦的农家小院，一律崭新规整地排列，美的就像中国的托斯卡纳，只可惜这里的人们经济意识并不强，没有将其开发为特色农家乐。而也许正是因为那种不自知的美，才更加自然动人吧。

　　在山下的广场和坐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就讲到了林怀民先生，后来讲起那次讲座上他说的，人到任何时候一定要心怀理想，说自己好像找到了知己或者导师，即使年龄相差甚远，原来理想这个事情真的是平等的啊。即使他的关于舞蹈，我的，似乎只是一种活着的态度。

　　很久不讲理想这个词，就像沉默的文字，也许是没有遇到可以讲的人吧。风尘满面的，在那里如痴如醉的讲理想，会被笑的，所以我藏在内心。

　　后来去稍微往山上走走，其实所谓山，比家乡的小山头还小，只是因为夜幕拉开，所以没有好到山顶，下次吧。

　　满山的丁香刚刚开始开发，温暖的晚风里到处都是丁香醉人的味道。

　　闭上眼睛，就好像回到了二中或者师大的理科楼广场。这种花香，带着淡淡的苦涩和清甜，可以轻易地把我拉回曾经有它在的某个场景，所以一直钟爱。

　　暮霭里的山，就像高中那个和梅子去往西宁城的黄昏，桃花山满山的杏花和金色夕阳下紫色的山体，美的刻进人的心里。

　　山沟里有挑水的老奶奶，对面的山头落日金色的脚步，这熟悉的一切似乎将我拉回了家乡。

　　站在土地上，总是会觉得亲切和踏实，因为，直到现在，仍然觉得自己就像一株植物，根深埋的泥土里，是大地养育了我的生命和思想。我相信每一个农民的孩子对土地总会有异样的爱，春华秋实，和土地一起走过年年岁岁风风雨雨，这样的感情，局外人怎会懂得。

　　下山的时候经过一个叫做回屋的小建筑，据说是以前是精神病人的收容所，现在倒是一处极具风格的小院落，沿着王母山脚而建，黄色的“回屋”两个人，让人联想到很多故事。不知为何，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院子和这个名字。

　　之后远远眺望了一个据说是挖出了舍利的塔，美丽肃静。

　　而不知不觉间，城市华灯四起，美丽的灯光倒映在河水里，伴着温柔的王母山，仿佛人间仙境。回头望，美的不舍离去。

　　只是脚已经隐隐发疼，肚子早也饿扁了。

　　然后狂赶去吃饭，恩，当地特有的一种炒面，狼吞虎咽，还遇见了一只和我家一样的猫猫。眼神都一样，惊人相似。然后就在她家的大床上睡的异常安稳，长久的失眠终于消失的无踪影。

　　清晨被明亮的阳光叫醒，按照往常的经验，以为已经睡的很晚了，一看表，才六点多。于是再次安心地睡去，想着回来之后要换个太阳大大的房子，早上就会很早的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