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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一位正义记者狱后内心独白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我泽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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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正义记者狱后内心独白  发帖心情 Post By:2007/10/19 16:51:20 [只看该作者]

《山西青年报》记者高勤荣1998年5月率先揭露了山西运城地区耗费2.85亿元大搞假渗灌工程。当年5月27日,《人民日报》读者来信内部版刊登了高勤荣采写的《山西运城搞假渗灌浪费巨额资金》一文,随后,各路媒体的跟进使这一问题大白于天下。一年后的1999年5月4日,高勤荣被运城地方法院以“受贿罪、介绍卖淫罪、诈骗罪”判刑13年,关押进晋中监狱。冰心的女儿吴青曾写信鼓励他要坚持。全国政协委员为他呼吁。

重见天日

2006年12月7日上午,高勤荣照常来到晋中监狱的教学楼,校对自己为监狱报纸新写的两篇文章。自从入狱后,他这个曾经的记者一直负责这份监狱小报的编辑工作。

之前,高已经有过两次减刑,按惯例,他知道自己即将出狱。但没有人告诉他确切时间。曾为他采访假渗灌提供线索的原运城地区行署驻北京联络处副主任高满强后来也被法院判了7年。2003年4月18号,刑满释放的高满强刚出监狱门口,就被三个歹徒用铁棍暴打致残。因此,监狱没有提前通知高勤荣出狱时间,直到12月7日中午。

脱下囚服的时候,高勤荣多少有些迫不及待。他甚至没等到回监号而是直接在监狱的教学楼里换上了要在“外面”穿的衣服。他在监狱里的东西随后都上交了,包括饭盒和囚服,被子也送给了狱友。

他开始向外走,一道铁门,两道铁门。楼里的狱友大声地打招呼送别,激动的高勤荣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作揖。“当时就想,终于可以见天日了。”12月12日,接受本报记者采访的高勤荣说。

8年的牢狱时光对一个曾经的新闻记者究竟意味着什么?已经46岁的高勤荣无法回答,他只是说,走出牢门的时候,自己体会最深的是自由的价值,“出狱了好,想什么时候睡觉都可以”。

高兴,沉重,悲愤

记者:能描述一下出狱时的情况吗?

高勤荣:副监狱长跟我说法院的裁定已经下来了,问现在走还是明天早上我们悄悄把你送走。我说现在就走。

记者:当时心情如何?

高勤荣:高兴,沉重,悲愤。高兴是马上要见到妻子和女儿;沉重是因为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委员、好多媒体都为我鸣不平,但是到现在没有结果;悲愤是因为高满强被打的案子至今未破。

记者:高满强跟你在一个监狱?

高勤荣:一个监狱,刚出狱门就被打残了,昏迷48天。前几年出狱的一些狱友跟我说,要我出狱时一定告诉他们,有的还说给我准备好钢盔和防弹衣了。因为怕再出现高满强的事件,监狱派车把我送走的。

记者:当晚家人在一起吃饭了吗?

高勤荣:没有,我是两天后才看到孩子,我走的时候她8岁,现在都16岁了,我抱着她问想不想爸爸,孩子一边点头一边流泪。

记者:在这8年里,你见过家人多少次?

高勤荣:监狱规定一个月一次,刚开始我爱人非常着急,每次见面以后就哭。

2000年我给孩子打了一个电话,孩子正好接了电话。我爱人不愿意对女儿说我进了监狱了,说我出国了,所以这8年我女儿一直不知道我在这里。我说你想不想爸爸,她说想,孩子说了一句就哭了,孩子一哭我也说不上话了,结果爱人也哭了。

我感觉欠家里的情太多了,特别是我回来以后,看到爱人复印了那么多材料,还有去北京的日程表,我当时真想跪下对爱人说对不起。

8年监狱生活

记者:你之前曾揭露运城假渗灌,当时的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

高勤荣:1997年底,我到运城去采访,在火车上听说了假渗灌的事,假到什么程度,有些池子对着公路这边就是半个弧,另外一边是空的。

记者:报道出来之后有什么样的反应?

高勤荣:《人民日报》是1998年5月27日公开发了这篇文章。1998年10月16日中央电视台也播了假渗灌的事情,当时我高兴得简直没法形容,到12月份我就又去了北京。12月4日那一天下午,我接到熟人的电话让我到北京的粤秀大酒店。我敲门没人,这时候电梯门开了,下来三个人把我带走了。

记者:进了监狱后的情况能说一下吗?

高勤荣:先在集训队集训了几个月,过了年以后把我安排到监狱小报。2002年华北、东北监狱系统评报,我还拿回了两个一等奖。

记者:在这8年中,你了解外面的事情吗?

高勤荣:监狱有很多报纸,还有电视可以看,我看到2001年3月份有全国政协委员为我联名呼吁,当时很激动。2003年,山西有一个全国人大代表韩妈妈,2003年她找到最高人民法院的领导哭着说我的事情。冰心的女儿吴青也给我爱人来了信,说一定要坚持。

记者:在监狱里最让你难受的是什么?

高勤荣:心情压抑,别人进来参观的时候那种眼神对你都是人格的侮辱,比较苦闷,身体就垮下来了,一着急手就哆嗦。

记者:你曾经在监狱里碰到过高满强吗?

高勤荣:我们经常在一块,他的罪名是招摇撞骗和私刻公章,不过高满强前两天给我来电话说已经给平反了,给他赔了60多万。

记者:当时家里的生活状况怎么样?

高勤荣:我爱人工资就七八百块钱,又要抚养孩子,工资根本不够,靠着我爱人的娘家资助一点,后来社会上也资助了一些。

记者:你说曾写过一封遗书,那封遗书是什么时候写的?

高勤荣:在出狱前写的,我怕自己出狱后有危险。我在遗书里说,我是个孤儿,养父养母均已去世,现在我是家徒四壁,妻离子散,故不存在财产分割,我赤身而来,净身而去,毫无遗憾。

没有后悔过

记者:现在回头看,你怎么想?

高勤荣:我认为作为一个记者,就要为人民呼吁,当初如果不写这篇文章的话,也许没有这个事情,但每个人都是唯唯诺诺,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所以腐败必须揭露。当然,这样的揭露风险太大了,如果没有制度,新闻监督只能是一句空话,永远是脆弱的。

记者:你后悔过吗?

高勤荣:我确实没有后悔,但是这就是命。但是这8年过来了,好在我还活着。

我这几天就是写写感谢信,再就是要把我这个遭遇写成一本书,已经写了五万字的报告文学,然后再加工写一个长篇。再想把监狱的生活写一个电影剧本,我也曾经想过再去做记者。

记者:按照规定,曾经服刑的人员是不能再当记者的。

高勤荣:是的,要想再当记者只能是等到平反。

记者:现在有疲惫感吗?

高勤荣:我在申诉上是意志坚定的,我不能白白地坐这8年。现在发愁的是家庭的经济,毕竟是个男人,总不能让老婆养活自己,这是个实际问题。

记者:出狱这几天是否适应?

高勤荣:我在监狱里不断看报纸,曾经还学了电脑,出狱后我感觉这个社会变化太大了,我要先了解这个社会。自由是福,这一点我是深有感触的。

摘自《南方周末》

马昌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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