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爱，微微疼痛

一个女人的寂寞就是如此不堪一击。只要有一个男人可以对她伸出手来，而且手指是热的。那么，他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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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四月末至，荒地上疯长着丁香，把回忆与欲望掺和在一起，又让春雨催促那满目迟钝的根芽。所以，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

　　在偌大而空寂的审讯室里，若生寂寞的瘫软在残旧的木椅上。长久的沉默之后，烟灰从他修长的食指与中指间散落，他抬头对两个严肃的警官微笑，露出好看的牙齿。他清晰地吐露出一句话，是我杀了暗蓝，可是我爱她。依然，始终，永远。


　　偏北的黑龙江，佳木斯。四月里依然微寒，不及冬至的寒冷，远离夏至的炽热躁动。暗蓝精致的脸庞涂满昂贵的化妆品，纤细的身段裹着优雅的PRADA，玲珑的嘴角浅浮微笑，是个让男人甚至女人都一见倾心的可人儿。可是，她被有点发黄的白棉布包起来，在颤动的担架上被送往太平间。围观的一个小女孩脸色苍白说，她死了。

　　暗蓝，出生在温暖而温情的南方小镇，凛冽而荒凉的秋至未尽，死亡于寒冷而荒芜的北方城市，微暖而繁荣的明媚春末。接受寂寞拒绝孤独，追逐繁华惯于漂泊。死期定于九月，有深褐色天空的季节。


　　判决书宣读的那刻，若生仍旧微笑，露出好看的牙齿。他的母亲当庭晕厥被抬出去的一刻，他的眼泪终于顺着脸的棱角滴落在手背上。

　　若生，毕业于武汉某名校的商业俊才，却一直追逐于平淡的爱情平淡的未来平淡的生活，幻想某天可以带着一个平淡无奇的温柔女子回到记忆中遥远而模糊的江南水乡，自此安度一生。而此时，换上囚服的若生脸色苍白的走过。有谁会记住那张从此被铁墙封尘的脸，有谁会记起这个即将走上不归路的男子？若生仍旧微笑，露出好看的牙齿。他嘴角微扬，暗蓝，请一定让我们喝下孟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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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商业圈的三年里，若生的业绩突飞猛进，销售范围肆虐了整个北方市场。年轻，干净，富裕，构成了若生所有的光环。可是若生一直很累，是疼痛到累，甚至乏力。隐匿在任何一个角落看若生，都可以感觉到他笑容背后的荒凉。由于繁忙的应酬，若生总是等到凌晨以后才回家，可他总希望能在空荡而偌大的房子里一眼找到暗蓝，他会紧紧地抱着暗蓝，玫瑰花瓣般的手指在暗蓝每一寸明亮的肌肤上绽放。而暗蓝总是会把眼神纠结于电脑，不理会他。有时候暗蓝会跳起来指着他大骂，若生，你这个醉鬼。后来若生对这种凌迟的冷漠忍无可忍，狠心把电脑卖了，虽然那对他的工作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而糟糕的是，暗蓝更加稀少地来到这个屋子。午夜的希望常常在若生推门的瞬间破碎。

    曾经，若生会怜爱而自豪的带暗蓝出席各种场合，他喜欢暗蓝穿得很高贵的样子用优雅的姿势挽着他的手走过任何一处有人的地方，周围的人都称赞于PRADA可以在暗蓝身上散发出迷人的优雅。若生便无可懈止地买PRADA。不管多昂贵。可是暗蓝后来拒绝穿任何高贵而华丽的衣服，她穿廉价而灰暗的衣服，象个孩子的模样。PRADA，只成了偶尔。

    若生常常会在冷寂的夜里抱着暗蓝乞求，你就不能不象个孩子吗？暗蓝幽怨而哭泣着说，若生，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展览品是吗？

　　暗蓝执爱于不断地漂泊，然后不断地回到原点。一年里，若生不曾记得她去过了多少城市，但他可以知道是很多的，因为暗蓝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家里等他。她平静而冷漠地告诉他，若生，我需要钱，你给我钱吧！这句话之后的沉默往往会打破若生见到她的欣然，以至于若生后来常常想她到底爱不爱他呢？为什么每次见面都是如此冷漠。可是若生总是会给她想要的数目，一次又一次，无可休止的。偶尔暗蓝会主动用身体安慰他，她的声音在夜里刺耳而柔软，若生，我爱你，我爱有钱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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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若生开始调剂自己的工作，换了一个可以到处旅游的职务。他幻想自己的同样漂泊可以与暗蓝产生共鸣。可是，当他告诉暗蓝自己成为业务经理的时候，暗蓝不满甚至嘲讽，这不是变相的降职吗？若生心底似乎有根经脉在断裂，他以为暗蓝会因为他的牺牲而感动。
 
    庆幸暗蓝不会放过去任何一个陌生城市的机会，她总是会间期地询问若生的下一站。若生窃喜于暗蓝孩子般的纠缠，可更害怕于暗蓝象孩子一样达到目的后便离开他，留下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他不是暗蓝，他不喜欢一个人漂泊异乡。

    有次在烟台，暗蓝企图在夜里潜逃出酒店去看海，若生硬拽住她有点委屈的说，暗蓝，你就不能带我去吗？暗蓝总是习惯性地微扬嘴角斜着眼对他说，我已经从你身上拿到钱不是吗？所以你对于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那个燥热异常的黑夜若生终于无法忍受，他把暗蓝绑在床头，用他生平最粗暴的方式占有了暗蓝。暗蓝却没吭一声，轻微的呻吟都没有，她冷漠地说，若生，你终究象个男人。

　　一年多来，北方繁华得可以让暗蓝向往的城市都已经被走遍了。若生常常恐惧找不到一个繁华的城市，因为他便会长久地失去暗蓝。接着是熟悉各种中小型城市，到小城市的时候暗蓝便有些迟疑了，若生能感觉的。最后走到山东郯城的时候，暗蓝终于爆发了她惯有的嚣张，她剪破了酒店里所有的布制品，包括窗帘。她收拾好行李执意要离开，那时的若生顾及生意，便把暗蓝反锁在那个华丽而偌大的房间里。深夜回来的时候，暗蓝孩子般地伏在若生的肩膀上哭了，拳头打在若生身上却不感觉疼，是一阵酸楚。

   若生无数次思考过他与暗蓝在一起的可能性，可最后的结果均是0。厌倦商场尔虞我诈的若生只希望回家后有一个温柔而娇嫩的妻子。若生也离开过，每次他都收拾好行李准备逃到无影无踪。可是那个时候暗蓝总是哭着抱着他小声而连续不断地说，若生，你不要我了吗？你最大的行李是我，可是你怎么不带走我呢？若生的心总是不够坚硬，通常他会被挽留下来。他说，如果暗蓝真的可以成为他一生的行李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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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隆冬时分，春节将至。暗蓝会回到她那个温暖而温情的南方小镇，她会象个孩子般地向若生描述南方小镇一点一点渐长的繁华，从她记事到她离开。若生有时真的觉得暗蓝象个孩子，任性而娇生惯养。可是他倾听的时候总会感觉暗蓝在言语中隐埋了她的很多东西。或许成长，或许感情，或许痛楚。
 
　　若生的每一个亲人都见过暗蓝，他们都很喜欢她，认为她是个单纯的女子。若生起初也惊讶于暗蓝在长辈们面前惊人的:羞涩温柔。可他明白暗蓝是善于演戏，善于隐藏她乖戾的本性的。只是他喜欢暗蓝能一直那样就好。可是当一提及去见暗蓝的家人，甚至朋友时，暗蓝都强烈地反对，态度坚强而冷漠。知道最后，若生也未见过暗蓝的任何一个亲人或者朋友。

　　暗蓝回家前夕来找过若生一次，她只说了两句话，一是她要走了，二是请若生给她买飞机票的钱。那时的若生似乎是从来没受过如此般大的打击，他发疯似的勒住了暗蓝细长而柔软的脖子。他看着暗蓝的脸变得通红，有一种兴奋的快感却又莫名的恐惧和怜惜，最终是恐惧与怜惜战胜了快感，若生把一叠钱递给暗蓝。暗蓝幽怨地望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晃眼的阳光下。若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绝望。

　　整整一个冬天，暗蓝只发过一条短信给若生，若生，我到家了。家中一切如想象般的好。后来再也没有回复若生的任何一条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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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若生想，暗蓝就此在生命中消失了吗？可当他看到有关钱的东西便会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不会的，暗蓝喜欢我。她喜欢有钱的我。

　　后来暗蓝终于回来，春天都要快过去的时候。若生微笑着看着她：苍白而削瘦的脸，瘦弱而无力的身体。他紧紧地拥抱着暗蓝，暗蓝也紧紧地拥抱着他。她感觉暗蓝从未这样抱过他，几乎到窒息。最后他在压抑的空气中听到暗蓝呜咽着说，若生，我怀了他的孩子。你能原谅我吗？
 
　　暗蓝乖戾地躺在僵硬的椅子上，小心地把小腿分开搁在冰冷的支架上。她闭上了眼睛，恍惚中听见有个温柔的声音问她下面有没有感觉到麻木和她点头的声音，之后便有一个冰冷异常的东西侵入她的下身，尖锐异常。她轻微地呻吟了一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手术室在落地窗后，可以看到外面的人流。那一刻，暗蓝突然恐惧，仿佛所有人都窥视到了她的伤口，她的耻辱。

　　之后的一个月里，若生时而沉默时而絮絮不止，可对于暗蓝的寝食饮居却无微不至。暗蓝会莫名地在夜里哭泣，她会莫名地把若生抱到很紧。对于暗蓝无数次的反复异常，若生有时会一言不发，在黑夜中摸索一包烟抽到天亮，有时会发疯似的用被子捂住暗蓝的脸，知道听不见暗蓝呜咽的声音为止。
 
　　三月是阳光明媚的立春，可是北方却满是携带着沙的风。那时暗蓝身体已经恢复到正常的样子，偶尔会跑到若生那里跟他撒娇，甚至做爱。可是若生在夜里抱着瘦得可怕的她，常常感觉他的身体已经很难温暖她。

　　那夜，暗蓝的双手纠缠在若生的脖子上，肌肤的柔滑瞬间传递到若生的感觉神经末梢。暗蓝微笑着说，若生，你给我钱好吗？我想去沈阳散心。若生异常地打了个冷战，他从未见她如此温柔地向她拿钱。在微寒的夜里，若生僵硬的点头，然后故作轻松地刮刮她的鼻子说，暗蓝，去了沈阳飞乌鲁木齐吧！我会到那呆上一个月，等你。暗蓝没回答，只是把脚盘在若生身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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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四月，若生孤寂地徘徊在乌鲁木齐这个城市之间，暗蓝没有乘上预定的飞机票，电话也已经无法拨通。
 
　　整整几天，若生都焦灼不安，他常常在梦境中看见暗蓝变成一只鸟，在离他不远的树梢用冷漠的阳光看他。后来终于接到暗蓝的电话，是黑龙江的区号。若生在西北方咆哮着，你去哪了？你这样很让我担心的。可暗蓝只是说，若生，我没钱了，我在黑龙江佳木斯。若生的心彻底破碎了，那里是那个孩子父亲曾经呆过的地方。

　　在机场看到暗蓝时，若生的眼前彻底模糊。暗蓝越来越瘦了，那张脸扭曲得不象曾经那个时而会露出孩子般微笑的她。她对他微笑，可是若生无意中清晰的看到她嘴角微露的法令纹，那代表隐忍的痛苦。
 
　　若生牵着暗蓝的手穿梭在市中心内，一言不发。他不断地带着她去最昂贵的化妆品店，服饰店，买了很多价值不菲的东西。在豪华如故的酒店里，两人沉闷地做爱，整个房间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若生玫瑰花瓣般的手指在暗蓝的锁骨间游移。他突然说，暗蓝，我爱你。依然，始终，永远。暗蓝幽怨的眼神又浮现出来，可是若生，我每次见你都是为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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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白露凝成轻霜。
　　手持武汉市地图的若生看到暗蓝向她走来，象个孩子般地微笑着问，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若生微微点头，对暗蓝浅浅微笑，露出好看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