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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如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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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新手上路帖子：2 积分：21 威望：3 精华：0 注册：2007/11/12 19:05:56

中国人的聪明和俄国人的愚笨 发帖心情

Post By：2007/11/12 19:06:50 [只看该作者]

前两天偶然翻看索尔忍尼琴的《古拉格群岛》。这是一本卷帙繁浩的书，里面罗列了无法细数的人与事，细节铺天盖地。索尔忍尼琴具有俄国作家所特有的那种老黄牛的耐心。你读俄国文学作品的时候，开始就会被那种细致的描写还有事件、景物的罗列搞地有些腻烦，但是一旦你看下去，俄国文学总是具有一种奇异的效果，能让你震撼能让你感动甚至能让你有喘不上气的感觉。索尔忍尼琴做为一个作家，在俄国文学史上，算不上特别的出色，他远远比不上托思妥也夫斯基、托尔斯泰这样的大师。但是《古拉格群岛》还是很不错的书。
　　
　　　我读到了一段，觉得特别有趣，在这里给大家摘录一下，也让大家开开眼。
　　　　“ 区党代表会议（在莫斯科省）正在进行。主持会的是接替不久前入狱的前休的新区委书记。在会议结束时通过致斯大林的效忠信。不用说，全体起立（在会议进行过程中每当提到他的名字时大家也都一跃而起）。在这个小礼堂里“掌声雷动，转变为经久不息的欢呼”。三分钟，四分钟，五分钟，依然是掌声雷动，依然是转变为经久不息的欢呼。但是手掌已经发疼了。但是抬起的手臂已经麻木了。但是上了年纪的人已经喘不过气来了。但是连那些真心诚意崇拜斯大林的人也已经感到这种状况蠢不可耐了。
　　　然而，谁敢第一个停下来呢？那个站在台上刚宣读过效忠信的区委书记本可这样做。但他是刚上台的，他是来接替入狱的前任的，他自己也害怕呀！要知道在这里，在会场里，也有内务人民委员部人员站在那里鼓掌，他们注视着谁将第一个住手……于是在这个不知名的小礼堂里，在领袖不知道的情况下，掌声持续了六分钟！七分钟，八分钟…… 他们完蛋了！他们活不成了！他们已经停不下来了，直到心脏破裂倒在地下！
　　　在会场后排，在人堆里，还可以稍稍耍点滑头，拍得少些，不那么使劲，不那么狂热但是在主席台上，在显眼的地方怎么办呢？！造纸厂厂长...........九分钟！十分钟！他愁眉苦脸地望着区委书记，但那个人却不敢停下来。发疯了！大家都发疯了！区的头头们怀着微弱的希望面面相觑，但脸上做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们将继续鼓掌，一直到趴下，一直到用担架把他们抬出去！甚至到那时候，剩下来的人也不会动摇！……
　　　但造纸厂厂长在第十一分钟上恢复平常办事的神态，在主席团里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于是啊，奇迹发生了！全场那种欲罢不能的难以形容的热情跑到哪里去了？大家同时在同一击掌声上停止了，也都坐了下来。他们得救了！”
　　　然而这个造纸厂厂长因为这件事居然被克格勃捉了去，判了个十年！侦查员还教育他：“ 永远不要第一个停止鼓掌！”体格棒的人有福了！
　　
　　　这个情景让我想起了冯骥才的〈100个人的10年〉。里面有一个类似的故事：文革期间，大家欢欣鼓舞，特意请了一个毛主席的大石膏像，抗着到邻近去游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了，领头的是一个根红苗正的家伙，捧着个石膏像，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兴奋地象吃了蜜蜂屎。所谓乐极生悲，这个积极分子一个踉跄，把个毛主席像给摔个粉碎。这下大家可都傻了眼，也不唱了，也不跳了，在那儿傻站着。肇事者现在的处境比当年的沙和尚还糟糕，沙和尚是因为失手打碎琉璃瓶，被活生生剥夺了神仙待遇，撵到流沙河去吃人肉。这个家伙打碎的可不止琉璃瓶，而是类似玉皇大帝宝像的东西，处分的程度只会比玉帝对待沙和尚更严厉。
　　　这个家伙不是好东西，他扑通一声跪下了。你想这小子多不是东西！他要是满地打滚，嚎啕大哭，或者使劲给自己张嘴，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情况了。他居然跪下了！面对这个新情况，别人不知所措，也都跪下了。大家都跪在摔碎的毛主席像前请罪。但是跪下容易起来难。谁敢第一个起来呢？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半个小时！大家已经腿都跪麻了！大家已经开始感到血液不流畅了！大家已经完全领悟到现在的荒唐场面何等可怕！大家要跪到天亮了！大家要一直跪到文革结束，拨乱反正了！
　　但是中国人永远比俄国老毛子狡猾。民兵队长很聪明，他不象那个傻乎乎的俄国厂长一样，忽然站起来，拍拍屁股，说大家走吧。他不！他忽然一下跃起，手指远处，喊到：“不好！看那厢麦秸乱晃，人影闪动，兀的不正是有坏份子搞破坏？儿郎们，与我冲上前去，将那厮生擒活捉！”大家也都如蒙大赦，纷纷跃起，一片乱嚷，虽然腿部血脉不畅，可还是欢天喜地望前跑，去捉拿搞破坏的人，最后当然没有捉到。
　　
　　　那个厂长就有点傻，他根本不应该就那么坐下。他应该忽然发声喊：“打瓦里士，不好！大会堂外面有人影，莫不是托派在搞破坏？大家且去捉拿托派，以后再来鼓掌也麽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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