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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欠我一个拥抱

2013年08月03日 来源:作者原创 点击数:

  1

  巴子娃生下来,父亲见长着个“牛牛”,高兴极了,就随口起了这个名字。偏偏这巴子娃命硬,村子里跟他同年出生的男娃有三个,可惜一个还未满月就夭折了,一个长到十来岁在涝坝玩水时玩没了命。巴子娃要上学了,母亲给他取了个官名——富贵,希望他将来能大富大贵,光宗耀祖,挖掉祖祖辈辈积攒的穷根。

  巴子娃初中毕业考上了高中,但高中离家要25里路,家里有一辆旧自行车,巴子娃想骑着它上学,但父亲嫌不安全,不让他骑,倔强的巴子娃一气之下便不上学了以示抗争。在那个读书无用论的年代,读了书也没啥出路,况且一大家子人,就母亲一个人挣工分,懂事的巴子娃七分赌气三分想挣工分为家里分忧解愁,父母也狠心的“恩准”了。回家后由于13岁的他年龄实在太小,个头又矮,生产队长不让他参加劳动,后来他主动请缨为生产队放羊。队里有一圈羊共12只,原来的羊倌老了,队长正愁找不下新的接替者,就落了个顺水人情。13岁在农村按理说不能按全劳,就按半劳算吧,而且有言在先,如果羊丢失一只,扣他工分10分,多产一只仔,加5分,年终完不成一只羊皮扣10分。巴子娃初次有了一份工作,很珍惜,因而很用心,放养就到水草肥美的地方,划定区域让羊自由奔走。4在限定的时间内,羊可以走到沟里沟外,但到时间他一吹哨子,羊群就乖乖地聚拢来了。不到两个月时间,他放的那群羊就个个膘肥体壮,到了冬天羊群里还多添了8只咩咩叫的小绵羊、小山羊。把个队长乐得,逢人就夸巴子娃能干。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发现沟底里有喧嚣,原来两头老山羊在打仗,一个粉红色的小姑娘,拽也拽不开。他闻讯,赶紧拿起哨子吹,“嘟嘟嘟”地响声在沟底回响,羊们惊恐地抬起头望他,他的头羊停下了,对手借机把头羊撞了个趔趄,灰头土脸的头羊委屈地咩咩叫着,慢慢走向观战的羊群了。

  巴子娃有些傻了,原来是他放羊的地方,叫人给突然侵占了。他厉声喝道:“哎,谁叫你把羊放这了?”

  红衣女孩转身吼道:“谁说这是你家的!这是全大队贫下中农的!你都是公社社员,管得着吗?”

  巴子娃愤怒了,吼道:“要不是看你是个碎女子,我今天非揍你不可!”但潜意识在这时起了作用,还是老祖宗说得好啊,好男不跟女斗。他强压怒火,问:“你是哪个大队的,你叫啥?这么野!”

  红衣女孩厉声回道:“女的咋啦?你妈不是女的,花木兰、穆桂英难道不是女的?小女子站不改名,坐不改姓,娃柳,名桂梅,柳寨子三队的,咋啦?”

  巴子娃气不打一处来,就去找队长。队长说:“你让着人家吗,那柳家崾岘按说也是柳寨三队的。况且还是个女娃娃?”说罢,瞅着巴子娃,一脸坏笑。

  崾岘是陇东高原上的沟壑和平地的交汇处,因为地壳运动和雨水多年冲击而成。巴子娃说,这还是我先占的。谁占的也不行,你也别去找队长了,人家不会向着你的。去跟那女子说和说和,或者明儿大队开会,我给三队柳队长说说,让他们的羊群离咱远点,这不就行了吧。队长望着巴子娃愤怒的面色渐渐由阴转晴,就好好地夸赞了一下,你不愧是毛主席教导下的好学生,给咱队里把羊放得肥肥的,去,赶明儿再开会,我给你记全工分。巴子娃这才满心欢喜地走了。

  无奈,巴子娃回去了,望着天空一阵纳闷。他想,这世界真奇了,真像《三国演义》里周瑜感叹的:既生瑜何生亮?一对天生的对头!等着吧,小女子,还站不改名、坐不改姓呢?哼!我叫你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明天你等着,洒家就用计谋修理你,不愁你不乖乖地把羊赶走……

  2

  巴子娃喜欢文学,爱得如痴如醉。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作家,或一位诗人,他常常苦于无书可读,为了能借到别人一本书,他给人家推过石磨,深沟里担过水,拔过黑豆,有时晚上做梦都梦见借到了别人的书,高兴的不亦乐乎,梦醒后又失落的不能自己,有时梦见自家窑顶的窗台上哥哥藏了一本书,第二天便搭着梯子上去翻个遍,结果弄的满头满脸是灰尘,一无所获。所以,他每天放羊背篓里除了馍馍,军用水壶,还有就是一本半残不全的文学书籍,再就是一个半导体的红梅牌收音机。这些东西,是他生命的全部,甚至他觉得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精神比物质更重要。他认为人活着,精神应该是第一位的,物质享受是第二位的,他愿意永远去读书,去写作,生活上马马虎虎,有一个红颜知己陪他度过一生就知足了,无需富有,无需太多的牵挂。所以,他穿着永远不讲究,有些纷乱的寸头,永远那么长了剪,剪了长,衣服总是学生装的蓝,裤子短,连脚面也露了出来,一白一黑,黑白分明,他也不嫌丑。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走出去的,会结束父辈们在这塬、沟、梁、卯拼打一辈子仍然贫穷如洗的地方。

  因为巴子娃相信文学有超人的魅力,可以改变他的命运,他的一生,包括他的爱情。多年以后,虽然巴子娃没有成为真正的作家,但基于对文学的喜爱,确实改变了他的命运。这确是真的。

  那是80年代初陇东秋天的一个早晨,晨露还在做梦,太阳已经出来了,把陇冬大地上照得瓦蓝瓦蓝。昨天的异常冲突,在巴子娃心里已烟消云散,他心情特好,早早地起来,下沟担了两回水,就装上母亲烙的两个黄面饼子,另外去菜地里拔了两根洋葱,灌满军用水壶里的水,拿起书和小半导体收音机,装进挎包里,就向生产队羊圈里走去。

  他吆着羊,顺着沟下去,把羊赶下坡,他找到一块平坦的山嘴上,把包打开,取出半导体收音机,打开按钮。这时正播放一首配乐诗朗诵,他竟然听得入迷了:

  要问谁是我的亲娘

  我说土壤

  要问什么是我的冀望

  我说阳光

  我一棵枝叶蓬松的小树

  在东方的土地上

  投下长长的影子

  站在早露的序曲里

  轻轻歌唱

  ……

  原来这是著名诗人彭金山老师的诗《东方的一棵小树》。他已经听了几遍了,他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对着沟里也喊一句:“我就是东方一棵大树”。他觉得,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哟,大诗人今个儿来的早啊!”

  又是她,昨天那个可恨的小姑娘。这次面貌让人看着很清:鹅蛋型脸,红扑扑的,正洋溢着少女的成熟与稚气,她的牙齿很白,齐整得像白芸豆镶嵌在那里,在皎洁的晨光下一片柔情,和昨天的杏眼圆睁,厉声呵斥形成鲜明的对照。今天是个美丽的姑娘,昨天竟像个母夜叉!巴子娃心里一惊又一喜,惊的是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这样泼辣又这样美丽,喜的是今天和她独自相聚,他又羞又喜,心想:如果今生有这样的女子作伴,今生足也……

  3

  巴子娃放羊最爱来的地方叫豹子沟。据说这里曾有一个豹子窟,大人曾经看见过,但后来大队民兵连还组织人力猎杀过,终因未果,也再没见过豹子的踪影,六零年闹狼荒的时候,这里却是狼整群出没的所在,经常可以见到白骨嶙峋,狼粪成堆,令人毛骨悚然。正因为人极罕见,所以这里的沟洼草长得丰茂,巴子娃选择这里,正是基于这个原因。

  那么红衣少女怎么也选择这里呢?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原来她和巴子娃一样有着大同小异的境况。她的父母多病,姊妹又多,上学就成了奢望,好不容易念到小学毕业,考上初中,她的成绩一直很好,父母却因为养活不了一家人,只好叫她辍学,在家带弟弟妹妹。后来在生产队争取来了放羊这个活计,也算是半个劳力,幼小的肩膀,居然撑起家庭半边天。

  共同的经历,共同的命运,使两个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感觉遇到了知己。

  从此,沟畔、沟底羊群合二为一,人合二为双,他们在一起谈人生、谈文学、谈未来,乐不思蜀。

  当地有这么个谚语:“放三年羊给个县官都不当”,羊倌这差事的确不错,在羊们的独立王国里,羊倌就是皇帝,就是最高统治者,他可以对每只羊发号施令,对那些调皮捣蛋不听话胡乱跑的轻则呵斥,重则鞭打擀面(把羊耳朵缠在鞭杆头上提起羊头使劲拧,羊疼的凄惨地叫着,羊倌们则叫着羊的名字一边拧一边恶狠狠地骂着),巴子娃天生心慈手软,从来没有用过这种酷刑,他常常把对人的真诚和爱心用来对待羊,闲了常常搂着羊,抚摸羊耳朵羊犄角,那个羊生病了或下羊羔了,也给开小灶,揪点苜蓿,捋些新鲜树叶,有时回去从家里偷点饲料拿来给它吃,投桃报李,羊们也对他服服帖帖,言听计从,他一声吆喝,羊们便乖乖地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静静地跟在他的后面,从不乱跑。当羊倌还有个好处就是家里不缺柴烧,每年冰雪融化,春暖花开时节,羊倌们早早在阳山上掐回苜蓿芽,给饥饿的肚皮增添点能量。

  两人的面色都日渐红润起来,而且每次都会给对方带来一份欣喜。巴子娃给桂梅买个手帕,上面有鸳鸯戏水,桂梅神色慌张地接了,以后也会甜甜地给巴子娃一手帕炒熟的绿豆,巴子娃嘎巴嘎巴嚼着,一下子就甜到心里头。在这样的秋天里,他们的心走得很近了。

  羊群也十分懂事地去吃草,去饮水,去欢乐,也窃窃私语着,两群羊来时是一群群走,回家时,彼此也难舍难分,真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这时,看见他们一前一后地吆着羊走,一个孩子远远地在叫嚷:

  豆芽菜,生拐拐,谁家女子给我个?

  羞不羞,把脸抠,一男一女把手勾!

  巴子娃拾起一块胡基,撵得打时,那个光头小子却跑远了。桂梅见有十字叉道,红着脸赶忙把羊赶远了。

  顺着大道,对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拉着架子车吼着秦腔,迎面走来,打断了他们的嬉闹:

  焦赞传,孟良禀,太娘来到……

  巴子娃想起来了,这是秦腔折子戏《辕门斩子》杨延晋的唱段。

  这时,红红的夕阳挂上西天,像桂梅的脸庞。巴子娃忽然觉得,这太阳咋这么好看呢?

  4

  一转眼到了包产到户的年月。羊群被队里瓜分了。巴子娃失业了。桂梅也不见了。更重要是他再没有理由去见桂梅了,这令他十分恼火。

  巴子娃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没有主心骨似的。他看见什么都不顺眼,一块石头把他拌一下,他会高声骂娘,这是连他自己也感到震惊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莫名其妙。

  那种朦朦胧胧的感情使巴子娃心里不是个滋味,但没有处去给人说去,他感到很压抑,他想见桂梅,却又怕见到桂梅,因为见了俩人就知道脸红,可是都语无伦次,吱吱唔唔,不知道说些什么,却又很快分别了。一步三回头的张望,却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他真想彼此好好谈谈,把心中的那快窗户纸捅破。

  无奈,分别又是长时间的等待。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个转机突然就来了,这是巴子娃没有想到的。

  村小学一名老师调动了,缺一名民请教师,经过考试,好学的巴子娃顺理成章地以第一名的成绩在十几名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了一名光荣地人民教师,巴子娃高兴地第一时间把这个喜讯告诉了桂梅,俩人一蹦三尺高,从此再也不会晴天一声土,晒得像个黑猪,雨天一身泥,弄的像个泥猪,冬天常常冻得满脸疙瘩子,脚后跟冻裂的口子像个娃娃嘴似的,早出晚归当放羊娃了。他知道这村小离桂梅家最近,他可以经常见到桂梅了。

  果然第二天早上,下沟担水时,他就意外地见到了桂梅。他们见面,互相先是一惊,然后就说话热烈起来,两人磨磨蹭蹭地一担水能磨蹭别人两担水的时间,要不是回去上课,不知道俩人要蹴到什么时间呢!

  这一天,巴子娃感到十分惬意。他觉得生活一下子有了亮色,他有了心上人了。而且对方也是真心喜欢他,这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他起得早跑了两回,就把灶房的水缸担满了,他又去挑了一回,这是给桂梅家担的,他有些心疼桂梅了,这么娇嫩的身躯怎么去担那沉甸甸的水桶啊,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桂梅嘴上说你别这样,可是心里头早已乐开了花。

  眉目传情,连桂梅的弟弟都感动了,说:“姐姐,这不是你找的姐夫吗?”

  桂梅羞红着脸庞,追赶着骂,“你这小东西,连你老师都胡说呢?你小心着!”

  巴子娃一旁咧着大嘴直笑。桂梅嗔怒着说:“笑什么笑,看你教的外好学生!”

  一抹红霞在她面颊升起,巴子娃心里顿时一颤,像电触了一般。

  5

  巴子娃自从见了桂梅,就感到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他这次一定要把握住机会,不能叫桂梅再悄悄消失了。

  三天两头就往桂梅家跑,给人说他是补课,其实谁给谁补课只有巴子娃和桂梅最清楚。桂梅还做了一双鞋垫子,让她的弟弟带给了巴子娃,上面是鸳鸯戏水,巴子娃舍不得垫,压在枕下,一有时间就悄悄拿出来看,有时还轻吻它,想它所带有的桂梅体香,是那么温馨,又那么迷人。

  想着想着,就醉了。他梦见桂梅向他走来,他开始设想他们的未来。他教书,桂梅跟着他,给他做饭,为他生育孩子,他们有一对天真可爱的孩子,儿子像他,女子像桂梅。遇到农忙季节,他们共同走向田地,一道耕耘,一道收获,他们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谁不羡慕啊!

  可是,生活中的可是是不由人的。有时间人的命运说时来运转,确实是谁也挡不住的。

  这天,春意盎然,艳阳高照,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巴子娃昨晚开完会又批改作业,起床后,头昏脑胀,他伸了个懒腰,坐在桌前发呆。“报告!”,突然,一声稚嫩的声音传进来。“进来!”又是小明,桂梅的小弟,“老师,我姐给的”,和以前一样,他怯怯地递上一封信。“好,你去吧!”拆开信,看了几行,巴子娃一下子懵了,头大了,他手拿着信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半天缓不过神来,桂梅的信又在他脑海里显现:“哥,实在对不起,我是个懦弱的人,经不住父母的苦苦相逼,他们为我找了个汽车司机,今天就要去订婚了……”。巴子娃深知,那个时代,每月能挣三、四十元的汽车司机是何等的令人羡慕的职业啊,不但工资高,吃的好,穿的光堂,而且还能买下便宜东西,别人家常常为缺少柴禾烧做不熟一顿饭而发愁,而他们家却常常有烧不完的大炭。相比之下,民情教师,每月只有可怜的5元钱的工资。汽车司机和民情教师两个不可同日而语的职业,孰重孰轻,傻子也能分辨的清。不会的、不会的……,我的桂梅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

  巴子娃因为早年文化课基础好,人又踏实,很快教学上异军突起,一次会考让巴子娃命运来来个180度的大转弯,他带的五年级学生全都取得了好成绩。记者像跟屁虫一样来采访了他,他不但上了电视,他的事迹连同他的照片还很快登在市上的日报上。教育局长亲自接见了他,还把到县进修学校的名额给他亲自指名道姓给了一个。他进修了两年,结果毕业发了中专文凭,而且还转正成了正式教师。

  他没有再回到那个村小,而是另行分配去了另外一个乡的中学。再也没有见到桂梅,据说她跟那个汽车司机吹了,而嫁给了邻村的一个农民。他想去问她为什么不等他,也没有征求自己的意见,就顺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把自己嫁了,就为了人家彩礼高,两千块就把自己给卖了。

  巴子娃见到她时,她已经成为人妇。那是在一次别人的婚宴上,他故意磨蹭着慢慢走,她也仿佛心有灵犀一点通,就慢慢跟过来了,他转身看她时已经满脸泪水,他问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回信?

  她淡淡地说:“我配不上你,你还是做你的城里人吧,我怎么能拖你的后腿?更好的姑娘在等你,你忘了我吧!”

  他绯红着脸,诉说着他的委屈,他的思念,他的愤怒,而她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最后哭着跑了。木已成舟,巴子娃肠子都悔青了,又有什么办法,能改变什么。只有面对现实,他拼命工作,坚持写作,不料被县电台看中,他成了一名出色的记者。他找了一个城里姑娘结了婚,有了一对儿女。他还被提干,成了县文化局的副局长。她的消息越来越少,据说也是生育了一对儿女。不同的是,他成了城里人,她成了农村人。他们成了不同轨道上的行星,按照各自的轨迹在走,永远没有相交的时候。

  6

  光阴似箭,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一次,巴子娃和桂梅的一个同村人下乡,两人喝酒时都喝的尽兴,就互相说起了初恋的故事,那人听了,突然拉住巴子娃说:“你不知道吗?桂梅就是我的一个家门嫂子,听说前两天出车祸死了。”

  巴子娃顿时大哭起来,把他的朋友也感动了。两人草草结束了工作安排,马上回到了县城。巴子娃没有回家,关掉门,一个人痛快地哭了一阵又一阵。突然听到桂梅死了,这消息来的太突然,巴子娃伤心极了,叫天不应,叫地无声,他流着泪水,连夜赶写了一篇《哭桂梅》,准备拿到坟头上去念。

  可是一想没有车怎么去,他又抠门,就想起了在县政协办当主任的老同学苟主任。苟主任是他上民教班的同学,平时好仗义,巴子娃有事爱找他去诉说,这么大的事他想应该帮忙的。

  当巴子娃骑车子找到苟主任,鼻一把泪一把向苟主任说明来意,并声泪俱下地把自己的杰作拿给苟主任看时,苟主任立马把巴子娃骂了一顿。

  他说:“你这算啥?黑天半夜地去人家坟上烧纸,你算啥?是亲友,是同学,是啥?叫外人知道了咋想,叫她孩子知道了又该咋想?他妈好好的一个良家妇女,叫你这一哭,一嚎,算一辈子完了,他儿子如果弄清了事情的原因,肯定会揍你信不?谁会相信你这高尚的爱情,你这情种,你这精神上的爱情,事后人家会找你打官司,你信不?嫌你败坏了他妈的好名声,你叫人家娃娃咋在世上混,桂梅会站起来为你做证吗,你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巴子娃泪眼婆娑地哀求道,显得六神无主的样子。

  “怎么办?依我说赶紧悄悄地把这文字烧掉,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从今往后忘了桂梅,就是对她最好的纪念!”顿了顿,他又说:“如果桂梅地下有知,一定会含笑九泉的。你们的有缘无份,就像青涩的杏子,虽然好看不中吃,它们还没有成熟,缺火候,如果下辈子有缘再续吧。”

  说得巴子娃泪水涟涟,当着苟主任的面把稿子烧了,一脸沮丧回了家。此后连续几天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着实让人感到同情。

  7

  谁知过了一个月后,那个与他同时下乡的人突然来告诉他,原来说桂梅死了是弄错了,桂梅没有死,她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死了的是另一个他家门嫂子。真是一场虚惊,巴子娃感到一切又是那么不让人置信,他决定去见见桂梅。他无论如何要当面见一次,才肯相信这是事实。否则,他认为桂梅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但是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决定轻车简从,而且不露声色地去了解:桂梅到底在吗?他有一肚子话要说呢,可这一定要当面说呢。这次他不再兴师动众,谁都不想告诉,包括他最好的同学苟主任,他想一个人悄悄地处理这件事。

  巴子娃见到桂梅是在秋天的时候。在泾水新村的一间包厢,他约见了桂梅。他简直认不出来了,和他心目中的桂梅简直判若两人,纯粹一个黄脸婆了。她的脸上,皱褶像老榆树皮,因为岁月的雕琢,已经红颜尽褪。他想,如果桂梅当年跟了他,虽然不能穿金戴银,但至少衣食无忧啊。

  桂梅说:“如果一树苹果熟透了,没人去摘,烂掉地里,成了一堆粉红色的泥。你说这怪苹果呢,还是怪主人?”

  一听这话,巴子娃大悟,原来是怪自己啊!

  桂梅还说:“人各有命,不能强求,我与你有缘无份。咱们有了城乡差别,也都年届不惑了。你事业有成,儿女成双,妻子贤惠如灯,照耀你的前程,我不过是你曾经喜欢过的一朵野花,枯萎了就不要再珍惜。我们都曾做过梦,现在已经不是做梦的年龄了,忘了我吧,富贵!下世有缘,我们再会。”

  后来,桂梅还写过一封信,信中说:你,今生欠我一个拥抱,我要你下世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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