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吴焕先（红四方面军战记·97）

　　“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

　　8月17日，红25军开始沿西兰公路东进，攻占隆德县城。敌6师17旅从兰州乘70余辆汽车，沿公路逼近。红25军连夜翻越六盘山，进逼平凉县城。

　　宁夏军阀、35师师长马鸿宾命103旅副旅长马应图率2个步兵营、1个骑兵营，在固原以南、平凉以西的瓦亭布防。18日，红25军击退该敌，占领瓦亭、三关口、蒿店。

　　马应图见所部与平凉的联系被切断，命令两个步兵营营长：“一定要冲过三关口，不能被红军隔绝，如果冲不过去，拿头来见。”

　　两个步兵营营长畏缩不前，骑兵营营附卡得云带队冲过三关口，进至平凉。35师直属骑兵团、104旅208团分别从庆阳西峰镇、宁县早胜镇，向泾川县城集中，企图将红25军逐出陇东地区。

　　20日，红25军绕过平凉县城，从城东四十里铺附近南渡泾河，进至白水镇。城中的马鸿宾从被红军释放的俘虏口中得知，红军一般身体瘦弱，且多尚未成年之娃娃兵，便以为红军力量不强，可以战胜，命马应图率3个步兵营尾追红25军。

　　傍晚，红25军冒雨进至马莲铺以东，抢占打虎沟高地，击溃马应图部。马鸿宾不了解战况，亲率传令队20余人到马莲铺督战，被红军袭击，马鸿宾、马定国父子退入一个场院，红军战士从仅隔一道土墙的果园向场院投掷手榴弹。

　　卡得云率骑兵赶到，命士兵用刺刀在土墙上挖开几个窟窿，向果园射击，红军后撤。

　　战斗结束后，马鸿宾命卡得云高声喊叫马应图。马应图躲在一间民房的炕洞里，怀疑卡得云投降红军，在诱捕他，迟迟不应。后来，听卡得云喊得真切，才爬出来，一见到马鸿宾就连哭带嚷：“我当团长当得好好的，又叫我当副旅长，但只有三个营，还指挥不动，自己连一个护身的连也没有。你还说红军尽是“尕娃”（小孩），让我们活捉。你干脆杀了我吧！”

　　35师直属骑兵团团长马培清到达泾川后，与208团团长马开基商议作战策略。马培清认为红军一路攻进，势如破竹，不可轻敌。主张对红军作战，应该谨慎小心，稳扎稳打。

　　马开基以为泾川是他的防地，外调兵力都是支援泾川的，应受泾川部队长官的指挥，但又不好说出口来。一怒之下，马开基说出“怕死的别打仗”，率该团1000余人，向王母宫塬前进。

　　因连日暴雨，西兰公路北侧的泾河涨水，难以渡过，公路南面则有一道数十里宽的高塬阻挡。红25军军部决定部队暂时离开公路，南渡泾河支流汭河，佯作进攻灵台，示敌以红军将转回陕西模样，实则计划西去威逼崇信县城，继续切断西兰公路，以探听中央红军的行动消息。

　　王母宫塬位于泾河、汭河之间，在两河会合处，形成一座圆锥形状的高岭。21日，红25军从白水镇东进，翻越王母宫塬，徒涉汭河。手枪团、225团过河后，山洪暴发，河水骤涨，军部机关、军直属队和223团受阻于北岸。

　　这时，敌208团扑来，与塬上的红223团3营接火。红223团1、2营迅速投入战斗，徐海东来到团部指挥。

　　据223团通信员关盛志（少将）回忆：

　　徐海东副军长拿起望远镜观察敌情。子弹‘嗖嗖’地从头顶上飞过，打在身后的墙壁上，土坯纷纷脱落下来。他仍然站在那里，仔细地观察着。

　　敌人又组织冲锋了。在机枪的掩护下，个个如亡命之徒，杀气腾腾地狂叫着，手上的马刀闪着凶光。敌人像潮水一样向我压来，我军的处境相当危险。徐副军长看到了情况的严重性，放下望远镜，沉着地对团里领导说：“一定要顶住。”敌人越冲越近，当他们冲到我轻重火器的有效射程以内的时候，徐副军长喊声“打！”我们集中所有的重机枪、轻机枪、步枪、手枪一齐向敌人射击。

　　子弹像雨点一样落在敌群里，冲在前面的一连骑兵一个个被打倒了。后面的敌人又拥上来，但是立刻又被打回去。敌人的督战队举着明晃晃的马刀，逼着匪兵往前冲。四坡村被淹没在一片叫骂声、冲杀声之中。

　　突然，一阵激烈的枪声在敌侧后响起，给了正向我扑来的敌人以很大杀伤。与此同时，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号音。

　　“是吴政委他们！”大家非常激动地说。

　　吴焕先率军部交通队和学兵连100余人，从河边冲到塬上，他振臂高呼：“同志们，压住敌人就是胜利，决不能让敌人逼近河边！一定要坚决地打！”

　　一颗子弹飞来，吴焕先仰身倒在泥水中。政委负伤的消息激怒了红25军官兵，他们将敌军压到一条烂泥沟里，予以消灭。马开基被红223团2营号目周世忠击毙。

　　24日，马鸿宾在泾川杀羊、请阿訇念经，追悼战死的部下，并开会详细地研究红25军的意图。马鸿宾不再说红军尽是“尕娃”，嘴里不断哆嗦地念叨：“这么厉害！这么厉害！”

　　蒋介石奖赏马鸿宾部10万元，慰劳阵亡官兵的家属及参战人员。马鸿宾给了马开基的家属5000元，给了负伤逃回的1营营附马金蛟5元，其余的进了自己的腰包。

　　红25军渡过汭河后，直属队干部张希才（少将）奉命来到徐海东面前，张希才张口就问：“政委的伤怎么样了？”

　　徐海东的眼圈红了，泪水夺眶而出，过了一会，颤抖的嘴唇里才说出一句话：“政委在刚才的战斗中牺牲了！”

　　张希才不相信这是真的。

　　徐海东沉重地点点头：“是真的！领导研究暂时不告诉部队……还有几件事要你去办：第一件事是买口好棺材，不论花多少钱都行，一定要好的；第二件事是做一套好内衣。你是知道的，政委没有一件好衣服。政委身上的血衣，我要带去交给党中央和毛主席，作为永久的纪念！”

　　深夜，吴焕先的遗体安放在一块门板上，“他面色平静，就像工作劳累后睡熟了一样。”徐海东含泪擦去战友身上的血迹，给他换上干净的军装，穿上生前喜爱的一件缴获的青呢大衣，盖上毛毯。

　　吴焕先被安葬在泾川县郑家沟，徐海东向战友告别：“你放心吧！革命一定要进行到底！……好战友，革命胜利后，我一定来看望吴政委……”

　　50年后，红25军战史编辑委员会以“红二十五军先烈纪念委员会”的名义，在郑州烈士陵园为吴焕先建立纪念碑，邓小平题写碑名。

　　吴焕先在红25军享有崇高的威望，程子华、郭述申等将领认为：“焕先同志是政治家，又是军事家，是鄂豫皖根据地创始人之一，是红二十五军公认的领袖。”

　　建国后，在韩先楚上将的书桌上，一直摆放着吴焕先的半身戎装照。在历史的定格中，政委永远雄姿英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