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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惠特曼:当诗歌成为断流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我泽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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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特曼:当诗歌成为断流  发帖心情 Post By:2007/10/20 10:44:15 [只看该作者]

当诗歌成为一种祭祀,诗歌正在消亡。
  ———题记
  
  当作为诗人的惠特曼与作为歌者的惠特曼,再一次从沉睡的远方醒来,我们都看见了甲板上的船长。躺着的船长。永恒的船长。像旗帜一样在空中飘荡的船长。
  
  林肯作为美国的圣者,实现了自己的意愿。从国家民族的角度,我们看到了林肯的伟大与不朽。他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结束了美国的分裂。用自己独特的声音,唱出了国家的意愿:一切来自人民,一切依靠人民,一切为了人民。国家作为人民的象征,林肯实现了国家的统一意志。人民作为国家的象征,内质上已经超越了国家载体,这是美国的幸运:因为林肯。
  
  作为歌者的惠特曼,我想,他已经远远地,远远地,看见了倒下的林肯。这是一只超载的航船,林肯作为舵手,已经不堪重负,但仍然坚持。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努力坚持。用自我的生命内核,决然坚持。惠特曼肯定看见了这些,看见了这些的惠特曼渐渐明白,船长真的需要休息。当这只大船终于靠岸,林肯再也坚持不住——倒下了,永远地倒下了。惠特曼看见了这种倒下。这是一个时代的倒下。
  
  看见船长倒下的惠特曼,不论在水里,还是岸边,肯定是满眼泪水,或者欲哭无泪,当然,说不定也有泪水外的东西:比如寒冷,比如愤怒,比如忧伤,比如孤独,甚至孤寂,沉默:种种难分难解之情怀,仿佛地下的岩浆:挤压,变形,凝固,激荡,喷发。到最后,成为歌者的惠特曼,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激荡,或者伤感或者凄凉:这就是《船长,我的船长哟》的情感或者思想出发点。
  
  这当然是一种想象,这种想象毫无疑问,带有自我主观性。作为歌者的惠特曼,当然也几乎与现在的我一样,带有主观性:对生命的赞颂与讴歌,难免没有主观性。对事物或者人物的喜爱,也难免没有。惠特曼看见了林肯的倒下,一代圣者,就这样倒下,作为国家民族,当时损失巨大,作为百姓,却不一定。但在当时,林肯,肯定是美国人的精神领袖,他不仅与华盛顿一样伟大,而且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前者更甚。林肯的身上,承载了国家精神。惠特曼肯定知道这些。
  
  美国,这个北美次大陆,在林肯时代,正是国内矛盾相当尖锐的时代,南方与北方,不同的政治体制,不同的经济模式,已经严重滞后于国家整体。从国家整体利益出发,林肯挺身而出。这在那个时代,是需要勇气的,也是需要毅力的。在南北矛盾激化的时刻,战争的烽火终于燃烧,南方与北方,开始对峙。美国,陷入了独立战争以来最大的哀痛中。林肯,一个鞋匠的儿子,开始修理美国,就像他父亲修理鞋子一样。也许,这不是一个恰当的比喻。但我坚信,当时的美国,就是林肯手里的鞋子。林肯决心要修理好这双鞋子。不管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林肯顶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决心展开行动。虽然,当时的林肯,并不知道应该采用哪种方式,才能真正把这双破鞋缝合起来。
  
  战争,最终成为林肯手里的针线。美国终于在艰难中统一起来。南方与北方,终于成为一个整体。通过鲜血,通过人性的重新转换。当生命以一种激昂的形式,宛如风暴,开始肆虐的时候,人性的黑暗与光芒都同时展现。而当所有的事物,都成为了河流里滚动的载体的时候,一切又回归于一种抽象或者幻象。林肯就成为这种抽象或者幻象中的绝对光芒。当黑暗成为一种方式,鲜血也是,牺牲更是。当生命成为一种仪式,还有什么不能超越?林肯,作为时代的象征与精神的绝对载体,已经成为仪式中的仪式。这种仪式以他我为前提,以社会价值为自我航程,以民族载体为自我准点。林肯作为这种幻象中的显者,自觉承担了社会道义,也自觉承担了社会责任。当航船起航,林肯就这样,站在了船头。
  
  我们都知道,一个国家,或者任何国家,都是需要领航者的。林肯,既是舵手,又是旗手。而且还是探险者。美国,在这个探险者的牵引下,缓慢地,艰难地,从民族对峙的沼泽中驶了出来。这是民族的希望。当一个民族在希望面前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这种希望充满了艰难,充满了难以言状的辛酸。当然,这不是一个故事,这是民族的血液,流动的血液,能够照亮黑暗的血液。
  
  惠特曼当然看到了这些。看到了林肯的这些,看到了美利坚的这些。当然,也看到了船上期待的人群。看到了岸边的呼号与奔走的人群。看到了地下的野火与燃烧的沸腾。这种燃烧当然是默默地,悄悄地,在生命与生命之间,在生命与无生命之间。当燃烧成为悄然的河流,成为火焰的河流,这种抽象就成为固执,照亮黑夜或者黑暗。在此具象中,惠特曼作为一个歌者,站在了火焰奔涌,流水奔涌的岸边。黄昏或者黎明,都成为了一种抽象,一种诗歌的抽象。或者是一种生命的抽象。生命有时是需要抽象的。
  
  当林肯成为船长,当船长成为一种意象,当生命成为一种象征:一种国家或者民族的象征,我们的心是温暖的,我们的血液是沸腾的,我们的眼神是柔和的,我们的泪水是真诚的,还有我们的呐喊,我们的仰望。当生命像雁群一样远去,当价值像尘土一样飞扬,还有什么比生命本身更加凄凉?惠特曼看到了这些,也听见了这些,更主要的,惠特曼就在这种流动或者逃亡之中。当我们从自我开始逃亡,再回到自我,这种艰辛总是从泪水开始,到沉默结束。
  
  惠特曼站在岸边,看见了这艘航船。他不知道这船的起点,也不知道这船的行程。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当生命没有期待,没有皈依,我们的灵魂将寄生何处,我们的生命实质究竟安在。惠特曼站在这里。恭敬地站在这里,像一棵树看护月亮一样站在这里。当然,我不知道这是那里,或许是河岸,或许是彼岸。但无论如何,惠特曼眼里盛满了泪水,凄清的泪水,无处可去的泪水,宛如风中的丁香。
  
  实际上,我不知道惠特曼是不是看见了这些。但我是看见了。我看见了这些,在河岸或者海岸或者彼岸的惠特曼。双眼迷茫之中,内心充满了尊严的苦难,充满了崇敬的忧伤。这种苦难与忧伤像漫漫长夜,笼罩着惠特曼的一生。也笼罩着我们的一生。
  
  当我听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时,我感受到生命的宁静,感受到时光与自然给我们的恩惠。但是,从贝多芬身上,我却看到了音乐的挣扎,看见了生命本体的挣扎。这不是生命的无奈,是生命找不到出口的愤懑与凄凉。当生命找不到出口,生命的内在淤积宛如河道的堵塞。惠特曼肯定也有这些。河道的淤积与堵塞到最后会成为什么样子。惠特曼作为美国最负盛名的抒情诗人之一,从河道的淤积完成河道的堵塞,到最后,终于释放,浪漫的诗歌体现了美利坚的民族精神:多元的文化组合,多元的精神走向。但最终归结于一点,民族精神的昭示,总是在旗手的指引下;个体生命的自我高韬,总是离不开国家背景。
  
  林肯作为美国精神的象征,与华盛顿一样,无论诗人们怎样歌颂,都不为过。当惠特曼站在抽象或者具象的岸边,看见阳光,看见风暴,看见冰霜,看见雨雪。看见人群,看见奔跑,看见鲜血,看见祭祀。惠特曼开始从自我到民族的反思,并用自我的方式,特有的方式,不可更改的方式,喊出了积压已久的内心仰望:啊,船长,我的船长哟!我们可怕的航程已经终了,我们的船渡过了每一个难关,我们追求的锦标已经得到,港口就在前面,我已经听见了钟声,听见了人们的欢呼,千万双眼睛在望着我们的船,它坚定,威严而且勇敢;只是,啊!心哟,心哟,心哟!啊,鲜红的血滴,就在甲板上,我的船长躺下了,他已浑身冰凉,停止了呼吸。
  
  林肯作为一代圣者,就这样终结了自己的生命。作为诗人的惠特曼,饱醮自己的泪水与崇敬,唱出了大众内心的歌。低沉,委婉,缠绵,充满了惠特曼的内心,作为今天的读者,当我读到这里,我不得不被诗人的内在情怀所打动。这宛如大海的浪花溅到了岸边,又回到了大海。随着时空的远去,我们仍然能够看到,也仍然能够听到,诗人的呐喊与无法挽回的忧伤:啊,船长,我的船长哟!起来听听这钟声,起来吧,——旌旗正为你招展,——号角为你长鸣,为你,人们准备了无数的花束与花环,——为你,人群挤满了海岸,为你,这晃动着的群众在欢呼,转动着他们殷勤的脸面;这里,船长,亲爱的父亲哟!让你的头枕着我的手臂吧!在甲板上,这真是一场梦——你已浑身冰凉,停止了呼吸。
  
  诗人低沉的内心与流动的泪水与人群与海洋与时空,紧紧地衔接在一起,构成了一种欢腾与凄凉相互交错的画面。诗人的内心与生命的碰撞产生了奔腾。在此,我们今天阅读,也深深地被震撼:我的船长不回答我的话,他的嘴唇惨白而僵硬,我的父亲,感觉不到我的手臂,他已经没有脉搏,也没有了生命,我们的船已经安全地下锚了,它的航程已经终了,从可怕的旅程归来,这胜利的船,目的已经达到;啊,欢呼吧,海岸,鸣响吧,钟声!只是我以悲痛的步履。漫步在甲板上,那里我的船长躺着,他已浑身冰凉,停止了呼吸。
  
  悲痛的惠特曼,泪水铺就的惠特曼,用自己的特有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对林肯滴血的爱。船长,不仅仅是船长,还是父亲。当我们把一个陌生人当成父亲来歌唱,这个人已经不再陌生:只有生命与生命的交融,情感与情感的相通。惠特曼在此,以咏叹调的方式,以海洋作为背景,以航船作为动态,以富有变化的节奏与动感,把自己心里最圣洁的那部分,奉献了出来。此时的惠特曼,已经不是一个诗人,也不是一个歌者,而是美国精神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该怎样来表达,作为生命,我们没有理由不歌唱。泰戈尔在南亚次大陆那块破败的土地上,面对遥远的喜马拉雅山,写出了字字如珠的诗句。那些诗句像林间幽泉,像月光曲。特别是当灵魂无安时,特别是当生命没有归宿时,诗歌,总是让烦躁的心与宁静的大自然靠得最近,与生命的本体靠得最近。惠特曼不是一个圣者,却唱出了圣者之歌。当生命在苦难中,才会展现生命的本真:博大或者兼容,流动或者凝聚。诗歌作为一种内在凝聚的载体,死亡了许多人,也燃烧了许多人。作为前者,我们只看见背影,作为后者,我们却看见了光芒。诗歌在惠特曼这里,成为了黑暗中的火把:林肯永远活在美国,永远活在美国人心里。
  
  作为我自己,不读诗歌已多年。诗歌,实际上是让人忧伤的东西。按照孔子的观点,诗歌是“兴、观、群、怨”的东西。作为我自己,诗歌,却是一种忧郁,一种让人难以解脱的情怀。每当我读泰戈尔,除了悲悯,就是沉默,虽然,诗歌不需要沉默。每当我读叶芝,我只看见了幻象:丽达与天鹅。我只看了生命在诗歌中的挣扎与艰难。特别是他的那首《当我们老了》。除了这些,还有庞德,艾略特,斯金堡,朗费罗,里尔克,兰波。他们的身影如不死的树叶,在大地上飘零,他们的歌唱,宛如月光覆盖的土豆。
  
  诗歌,按照我有限的理解,实际上是一种疼痛。宛如永远没有结果的伤口。当年的屈原,陶渊明,当年的李白,杜甫,当年的李商隐,杜牧。他们都在自我的阴影里徘徊。这不是一种感动,而是一种寂寞,一种永远的孤独。诗歌实际上是寂寞的,也是孤独的,正如我们永远也没有归宿的生命。当生命成为一种寂寞,诗歌正在到来。我们对诗歌的理解,常常缘于对生命本身的理解。生命的实质是悲凉的,无助的,正是如此,在我们今天,我们重读诗歌,才不自觉进入一种仪式——或者祭祀。
  
  当社会正以一种无法逆转的方式反复或者颠覆,我看见的诗人们,正在远去,悄悄地远去,像孤独的湖泊那样远去,像秋天的光线那样远去。当诗歌进入一种仪式,我们正在努力背弃,我们的内在,我们的精神,我们的美,我们永远的企图或者希望。但林肯是不朽的,惠特曼也是,与之相映的,还有时光,还有时光下默默行走的人群。
   2007-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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